第33章 驯鹿
无顶马车比起搭乘人，更像是装载货物用的。六匹高大的公驯鹿在车前等待着出发。
驯鹿全身都被密集的毛包裹，看上去十分温暖，也使它们不畏严寒，能在不施术的情况下于诺纳的森林中自如行动。
离开诺纳的主宅，几人坐在垫了毛毯的车上，被驯鹿拉着前往森林。
诺纳的森林和德玛雪利尔一样，离主宅距离不远，于楼上便能看到黑黢黢的茂盛一片，似是连绵不断的阴影。
驯鹿行进的速度不比马，只和慢跑差不多，让人有足够的心情紧张起来。
为了见到雪徒，车上不能有任何亮光。
进入通往森林的小道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肖恩回头看到车轮在雪地上碾压过的清晰痕迹。
她与米达尔相对而坐，见米达尔伸手往空中一指。肖恩不明抬头，一时呼吸停滞。
德玛雪利尔并不属于最北，肖恩是头一次见到极光。
因为没有车顶，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渐变色彩光芒如同绸缎一般越过整个天空，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如同竖琴琴弦般快速波动着的光线仿佛是活着的生物，朦胧地覆盖在天幕之上，似在述说，似在呼唤，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把它们攥在手中。
绿紫相融的光芒不断延伸着，刺激着人的全部感官。
肖恩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和自然的力量相比，她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有没有吓到？”米达尔笑着说：“很漂亮吧。”
“嗯。”肖恩回以笑容，感动溢满了心中。
“麻烦你们提高警惕。”伊丽莎白打断道：“森林里不止有雪徒，还有很多猎食动物，光顾着看上面的美景可是会得不偿失的。”
“诺纳的大小姐常年在北边生活才不奇怪，我们这些南方来的人可是恨不得整天盯着极光看。”米达尔轻松地说：“况且有冰之美人在，没问题的。”
米达尔的话不知是真心褒扬还是带有些许讽刺，他的年龄是萨默塞斯的三分之一，本不该口出此言。
平日里萨默塞斯恐怕已回嘴了，但此刻他听后只轻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不和米达尔计较的意思。
车进入了茂密的森林中，高大的树木遮蔽住了天界，肖恩也不再看，而是转向周围。
黑暗让人视觉减弱，听觉愈发灵敏。
车轮碾过雪地的沙沙声，树枝被雪压断后掉落在地上的沉重扑通，一阵风掀起的抖动都被尽收耳中。
没有一丝灯光，照耀着一切的仅是自然的光亮，肖恩增强视力也只能见到漆黑的影子，穿不过一片片的树丛。
几人默默无言地坐在车上，驯鹿的慢速更是拖长了时间，它们忽然停下脚步的时候，肖恩还以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怎么了？”伊丽莎白问道。
“驯鹿不会对雪徒有反应，”萨默塞斯站起身，“是森林里的捕食者。”
驯鹿之间的咕噜声也向肖恩传递了相同的讯息。
“它们很不安，”她说，“靠近的不止一匹。”
“你能听懂动物说话？”伊丽莎白惊讶地问道，有些紧张地抓紧了座位边缘。
萨默塞斯和米达尔似乎毫不意外。
“正好。你和驯鹿说，让它们继续往前。”萨默塞斯说。
“它们能听懂人的话，”肖恩边听边说：“它们听到你的话了，但是还是感到危险。”
“我下车拉驯鹿，”米达尔也站了起来，高大到一不小心就会掉下车似的：“你们在车上。”
“不。”萨默塞斯举起法杖，直接跳下车了：“我去。”
肖恩见萨默塞斯走到最前，黑色背影的边缘忽然缩小，一下就看不到了。
接着她听到了萨默塞斯用驯鹿的声音说话：“我们继续往前，主人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肖恩吓了一跳，犹豫之后问米达尔：“萨默塞斯好像在用驯鹿的语说话？”
她能听懂大部分动物的语言，但与它们交流时说的是人类的通用语。
米达尔：“你没听错。他变形成驯鹿了。”
肖恩听见驯鹿们抱怨工作危险，依旧不愿意。
“法师，他是人类的法师。”有一只驯鹿接道，声音沉稳，可能是年纪最大的：“跟着他走吧。”
驯鹿们又议论了一阵，车子再次动了起来。
萨默塞斯没回来，肖恩能看清了，他成了驯鹿的模样，颜色却不是褐色，而是轻灵的银色。
他比其他驯鹿小了一个个头，走在了最前方。
“要怎样才能见到雪徒？”肖恩问米达尔。
“他们会找上门的。”伊丽莎白接道。她双手握着手杖，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很快．．．．．．”
车子继续前行，雪花纷纷落下，等到米达尔忽然抬起头的时候，雪已经在他的头发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他身后拍掉了身上的雪，看着天边：“来了。”
车子停在一片空地上，好像是森林特意圈出来的一块。头顶上最后几缕极光淡去，无数星星密密匝匝出现在空中，像是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看地面。”米达尔提醒。
肖恩和伊丽莎白一同看向了地面。
原本被自然光照射的空地出现了黑色影子。
一条条黑影飞快地窜过地面，像蛇一样滑动，又同兔子一般跑动，眼睛几乎跟不上它们的行动。
紧接着树木与树木之间的黑色越来越紧密，好象是树长出了脚，朝空地中间的肖恩几人靠近过来。
肖恩感到危险，要站起来。
米达尔抓住了她握在剑上的手，摇了摇头：“不要有敌意，是我们主动闯入它们地盘的。”
肖恩看着米达尔微笑着的柔和面庞，嗯了一声，重新坐好。
变成驯鹿的萨默塞斯重新化作人形。他甩动头发的样子活像身后将角上的积雪晃去的驯鹿。
从萨默塞斯口中说出来的是龙语，好像是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来的，浑厚又古怪。
肖恩听得很清楚。
“诺纳森林的雪徒，我并非无端闯入。身为人类，我深知此举已有所僭越，但望你们能原谅，因为我为你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一份礼物。请你们现出真形，与我对话吧，结果一定会让我们双方感到满意。”
萨默塞斯的语气中带着尊敬，可用龙语和人类通用语说出来却是两种不同的感觉。龙语的魄力在提醒雪徒来人有足够实力的同时带有潜在的威胁感。
肖恩安静地看着。
有一道黑影从众多黑影之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