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猫草
伴随着肖恩超乎想象的力度,萨默塞斯的小腿和被剑柄扫到的腹部隐隐发疼。
他爬上了船,将原子召唤到身旁,瞬间烘干了衣服。拿起船桨,萨默塞斯沉默地看向肖恩,颇有一番压迫力。
肖恩反倒在萨默塞斯身旁坐下,迎上被称作“冰山藐视”的目光,似乎浑然不觉他的愤怒。
肖恩:“你没必要生气,我不过以牙还牙,而且已经说了对不起。”
“我可不是故意让你落水的。”萨默塞斯咬牙切齿道,弯腰一下用食指戳中肖恩的额头:“你这小屁孩儿要揣测我的心思还早得很。”
“谁是小屁孩……!”肖恩被戳得往后仰去,一下打开萨默塞斯的手,对他怒目圆瞪。
萨默塞斯:“就是你啊。”
肖恩:“你自己才是,和我斤斤计较算什么!”
萨默塞斯:“看你一点儿没公爵样子。”
他的所有好心看来都白费了。没想到竟会因女孩的表里不一受到冲击——萨默塞斯承认自己心有余悸——他一向自认为有识人眼光,却是万万没想到在稳重与乖巧的外表下,名为肖恩的女孩会是这样一番模样。
他也不管自己的年龄是肖恩的几倍,和她斗起嘴起来。
肖恩:“我敢作敢当!我都已经说了对不起你还想怎样!”
她实在受够了!从早晨开始,萨默塞斯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象是在挑衅!
肖恩虽是徳玛雪利尔的公爵,也不过刚满十二。表现出来的一切良好品质大多在反射他人。
她一直生活在从未受到不礼貌对待的安全区,他人最冒犯的心态也不过是好奇,肖恩看出来后也只是嘲讽几句,从未和除徳玛雪利尔夫人之外的人吵嘴。
萨默塞斯则彻底激起了肖恩内在的孩子气的一面,从这点来说,他并没有偏离自己最初的目的。
肖恩的自持在自尊心和报复心的共同作用下被暂时遗忘在脑后。
此刻,吵赢了就是胜利!
大约十分钟后,船行驶到了湖泊的尽头。
两个人浪费了一路的好天气与好景色斗嘴。
萨默塞斯毕竟在骑士团里呆了好些年,骑士团招募成员不限出身,他学到了不少民间俗语,这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中途肖恩的眼眶泛红,泪水上涌,好像马上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却哽咽了几下,用手帕擦掉眼泪后毫不示弱地继续回击。但总归都是贵族圈里的明朝暗讽,不如萨默塞斯的粗俗下流。
肖恩好几次被萨默塞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来的话震惊到哑口无言,最终败下阵来也不足为奇。
可恶!肖恩心里不怎么甘心,让她去学骂人的话再回击又实在不像样子,于是决定不再和他计较。干脆上前帮着萨默塞斯把船拉上平原。
萨摩萨斯看了她一眼,感到很是疲惫,是年纪大了体力衰弱了?刚才超级时他几乎失去理智,完全不是平日的他了。
天高云淡,微风和煦,两人并行走在平原上。萨默塞斯忽然停下,肖恩脚步一滞,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半晌,奔跑的声音传来,肖恩侧头,萨默塞斯跑来,怀中抱着一团绿草。
“去吧。”他把草抛向肖恩,肖恩想要躲避,还是接住了。
成球形的草在她的臂弯里伸展四肢,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前脚伸起按在肖恩怀里。
萨默塞斯双手背在脑后走来:“可爱吧。”
一点都不可爱!肖恩很想这样回答,但显然违心。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享受地蹭着肖恩的手心,被摸下巴时昂头扭动。除了不会叫外,就像一只猫咪。
“还好吧。”肖恩说道。
突然间,猫草的耳朵动了动,身体挺直,从肖恩的怀里跳到平原上。猫草和原野混为一体,肖恩追随它的身影却根本看不到了。
她迈出去两步,又朝方才它掉落的方向小跑过去,一边寻找,一边担心会踩到它。
找了一圈都没有影子,肖恩心中有些失落,想着只能放弃了,就听见沙沙声,猫草蹭地一下从草堆里蹦出来,像是乘着风跃到半空。
肖恩连忙伸手接住了它,捋顺它背部翘起来的草:“跑去哪里了?”
猫草歪了歪头,突然头顶上露出了一对小黑点。肖恩的叫声卡在喉咙里,把猫草往空中一推——
萨默塞斯走近的时候,肖恩手里抓着一把草,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声音抖动着:“散掉了……因为有虫子……”
萨默塞斯哭笑不得,半蹲下身拿过肖恩手里的草,把它们揉成了一团,放到肖恩的手心里。
复活的猫草是刚才的三分之一大小,展开身体后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大。
肖恩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肚子,猫草四仰八叉地趴在手里。
她抱起猫草,把它放进外袍的胸口位置。
猫草进去后伸出爪子趴在袋沿,露出头看了看,又缩回去在口袋里扭动着身体,似乎不太满意。
肖恩只能把它抱出来,放在了头上冠冕的中间。
猫草滚了一下,蜷在冠中位置,舒舒服服地打起盹来。
肖恩昂头看向萨默塞斯,他颇为得意:“不用说谢谢了。”
“那就不说了。”肖恩果断道:“前面是教廷?”
“对,百年以来都没变啊。”萨默塞斯低声道。
肖恩实在没想到教廷是一座十层建筑,像本厚书立在平原上。走近才发现习院与教廷间的平原是裂开的。
吊桥比进入王城的长一倍,还是绳子和木板做的。桥下山壁崎岖,映照着深得看不到底的峡谷。
“为什么要隔开教廷和习院?”肖恩走上颤颤巍巍的吊桥。
“发生了很多事情。”萨默塞斯抬头看天,一句带过。
两人走在正中,吊桥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在地之谷上方像秋千一样大幅度荡起来,好像能三百六十度翻转。
猫草在冠上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继续趴下了。肖恩蹲半身,两只手死死抓住桥边,一边瞪着萨默塞斯的背后。
绝对是他用了法术!
要是在这儿掉下去,她可没有第二把匕首来救急,定要摔得粉身碎骨,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当了没一天就在教廷里摔死的公爵”。
萨默塞斯稳稳地站在吊桥的木板上,谷中的风往上刮起,将他银色的长发吹动飘扬。
多少年了,一切都没变。
同一刻,人和桥一起掉了个个儿,肖恩双手拉住绳子,悬在半空中,直直看着天空,不能往下看。
“松手。”萨默塞侧头对肖恩说,同时放开绳子直直落进了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