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要不起，也不敢要，他亦不值得
寂静清幽的茶室内。
藤编的凉席地毯以靠窗的那套炭色茶几为中心，向外铺开。
窗户大开，阳光洒落进来，照了衣衫一角，林璀璨偏头看去，乌黑亮丽的长发散发着，白净的小脸上，没什么血色，有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感，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窗外的樱花已经过了花期，枝上零零散散挂着几朵将落未落的残花，其中一朵飘悬在半空中，轻轻摇曳着，定睛一看，才发现由一根极细的蜘蛛丝吊着。
“那天宴会结束后，你有和星光见过面吗？”李婉看了她一眼，打开手边的茶罐，夹起一个茶包：“钟叔说那天晚上并没有接到你。”
“那天宴会结束后，我没看到钟叔，就自己打车回去了。”林璀璨转回头，神色自然：“为什么这么问？”
李婉和她对视一眼，浅浅一笑：“噢，是他晚宴结束的第二天，突然和听风还有老爷子说要娶你，闹了好久。”
“是吗？”林璀璨目光落向，茶几上方摆着增添氛围的汝窑瓷瓶上的那株似血般的红梅，微微发神，随口道：“他可能有病吧。”
“璨璨，你都会开玩笑了。”李婉被逗笑，倒了一杯清茶，放到她面前：“婉姨知道你喜欢群星，这些年你虽避着不见婉姨，但是你去医院看他，婉姨都是知道的，要不是群星出了那样的事，我是很支持你们在一起的，在我心中，我一直把你当女儿，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婉姨。”
她说的情真意切，眼里的怜爱并不是逢场作戏。
林璀璨感到一丝温暖，像是狠狠摔了一跤的人，突然有人来揉了一把你的头，并和你说“怎么走的这么不小心，摔疼了吗？”，迅速拿起面前的茶杯，低头假装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有过一瞬间的动摇，想去倾诉，但最终也只是将茶杯放下，勉强扯起一抹笑：“没什么事，婉姨。”
“那你怎么想？”李婉问她：“要嫁给他吗？”
林璀璨轻摇了下头：“我不会嫁给他的。”
她也要毕业了，如果他还是要逼他，那她大不了就离开。
“既然如此，那你会愿意帮我指证他吗？”李婉看向她，神情变得有些肃穆冷然，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缓缓说出自己的来意：“老爷子想要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听风也不断开解我，但这些年，我每每看着群星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病床上，我就无法释怀，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的痛吗？”
“虽然老爷子把所有的录像，连同那辆车都毁了，但是就在上个月，我请的私家侦探有了回音，那天晚上有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拍到了现场，可惜隔的远，所以只有几秒，也不太真切，但只要加上你的证词，一定可以的，他现在刚好也回来了。”
她说到后面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伸手过来抓林璀璨，太过急切，碰倒了还有半壶茶水的茶盅，清香油黄的茶水汩汩而流，泅湿了她的袖口。
“璨璨，你会帮群星讨回公道的对吗？”
林璀璨看着她恳切的双眸，隐隐还可见泪光，满脸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
“为什么？你这是在帮群星，也是在帮你自己啊。”李婉不解，抓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的更紧：“他这样的公子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的，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你可能不知道，他闹着要娶你，老爷子最后气不过，就用家法，抽的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都晕过去了，他还是要娶你，你如果不和我一起把他送进监狱，你是逃不掉的。”
“他说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今天你妈妈险些被车撞，你妈妈什么都不知道，觉得是意外，你也觉得是意外吗？我看得真切，那辆车分明就是冲着你妈妈去的。”
“可在这云城，谁会去伤害你妈妈？他一定是知道你不会嫁给他，在逼你妥协。”
“他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想要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就像群星，说什么醉酒，我压根不信，他一定是看出了你喜欢群星，又讨厌我，才借着酒劲撞伤他。”
她的指甲很长，又攥的紧，林璀璨感到一阵刺疼，她说的话也令她难以呼吸，像是有一只手用力掐着她的心脏，沉闷又痛苦。
林璀璨忍着痛将手抽出来，白皙的手背上落了好几个指甲印，渗着血丝。
“对不起，婉姨，你就当我是一个畏惧权势的软弱人，我先走了。”
李婉急忙起身，拦住她逃跑：“你是什么样的人，婉姨还不清楚吗？你怎么可能会……”她说到此，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你如此拒绝，难道说，你喜欢的是星光？”
林璀璨脱口而出：“不是。”
她说不是，可眼眶却红了。
如果真的是不喜欢，又为什么要难过呢？
同是女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难怪。
李婉觉得荒诞又好笑，见她还要走，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泄愤般猛推了她一把，“那你就嫁给他吧。”
林璀璨被推得倒地，虽然地上铺着柔软的凉席地毯，但这样猛烈的冲击，还是会痛，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仰望着站在面前俯视着自己的李婉，感到一阵浓烈的陌生感。
“我不会嫁给他的。”
“不，你要嫁给他。”李婉蹲下身子，一把抓起她的手，平静却让人感到癫狂：“无论是为了你自己，你妈妈，还是群星，婉姨都希望你嫁给他。”
“我知道你不想他去坐牢，如果你能在群星醒来前，帮他守住公司，我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事成之后，我也可以把那份录像给你。”
“这是你们欠群星的。”李婉恶狠狠道，就像一句诅咒，狠狠打在她灵魂上。
日式风格的茶室，进入的门紧紧关闭着，光透不过门上的白色的障子纸，大开窗户的光也照不到她身上。
那根系着樱花的蜘蛛丝像是终究不堪重负断开，粉白的花掉落在黑泥上，注定零落成泥。
寒冷与黑暗如海潮般涌向她，盖的她呼吸不过来。
林璀璨疲惫地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滑落。
是啊。
她不想他去坐牢，在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之后。
他所做的一切，都犯她原则，可她还是希望他平安。
……
手机屏幕因为太久没有触碰，已经暗掉。
头发不知不觉就已经吹干，林璀璨失神的眼眸慢慢恢复焦距，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弯腰把吹风机放进盥洗台下方的柜子，关灯出去。
星光如此耀眼，谁人会不爱呢？
只是原来那光也会灼伤人。
她要不起，也不敢要，他亦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