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个母亲
星期天清晨寂静而温馨，远离城市的乡间小路上没有发动机的轰鸣，没有鸣嘀声，没有商贩的叫卖声，更没有刺眼的各色电子显示牌。有的是葱葱的芳草，翠绿的大树，新鲜的泥土和晶莹的露珠。早起的鸟儿如精灵般掠过天空停在翠绿的大树上，玲珑的小嘴不停地啄食着树上的虫儿，不时发出欢快的鸣叫，悦耳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乡间的小路上。小路尽头出现一群微微闪动的小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摇摆行走的鸭子，鸭子后面是两个背着竹篓的小朋友。在小朋友的驱赶下，群鸭扑通、扑通跳入路旁的水田。小朋友欢快地背着竹篓蹦跳着往前走，身后传来了奶奶的呼声:“乐乐，原原你们小心点不要摔到了。”“知道了，奶奶。你快回去嘛，我们一会就回来。”蹦蹦跳跳的两个小朋友，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拄着拐杖站在小路尽头的奶奶，接着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身后再次传来奶奶的呼声:“少背点，注意安全！”
河边的竹林在晨风的轻摸下发出“唰唰”的声音，轻盈的竹虫振动着翅膀在林中穿梭，鹭鸶鸟儿在梢头弹奏阵阵轻快的曲子偶尔映和着干竹爆裂的重低音，在这宁静的乡间独有的乐曲中两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从乡间小路蹦跳而来。
“哥哥，快看好多竹虫！”“嘘……”乐乐蹲下身看着原原悄悄道:“先放下背篓。”
兄弟俩轻轻地走进竹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粗壮的竹子上静静爬着的竹虫，兄弟俩各自锁定目标，虫儿还在轻轻地扇动着翅膀，瞬间一个巴掌按下，正中目标。原原笑得合不拢嘴，“嘘……”乐乐俯下身取出挂在腰间的玻璃瓶示意弟弟走过来。兄弟俩将抓到的竹虫小心翼翼地放入瓶中。乐乐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一只更大的竹虫正“嗡嗡嗡”地围着竹子盘旋，乐乐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不一会儿，竹虫便又轻轻地抓俯在竹面上。乐乐示意弟弟原地不动，自己轻轻地迈过脚下横梗的腐竹，悄无声息地向那仍旧怡然自得地轻扇翅膀的竹虫慢慢靠拢。近了，更近了，一个巴掌迅猛盖下，竹虫在乐乐的掌中“突突”乱窜。原原脸上笑开了花。
一顿饭的功夫，竹子虫已经塞满了玻璃瓶。“差不多了，弟弟。”乐乐高兴地看着手捧玻璃瓶的弟弟。“嗯，哥哥。我们可以打柴了。”兄弟俩高兴地走出竹林，取出背篓里的镰刀再将装满竹虫的玻璃瓶放入背篓，然后大步流星地跨进竹林。轻快的音乐慢慢演奏成劲爆的旋律，锋利的镰刀与干脆的腐竹撞击的声音响彻竹林。受惊的鹭鸶鸟儿飞蹿入远处的竹林，在短暂的躲避后又大方的在高高的竹梢上自由自在地拨动琴弦，和着劲爆的砍竹声演绎着乡间独有的乐曲。
“够了，够了，弟弟。不用再砍了。”乐乐看着弟弟旁边堆得整整齐齐的干竹。“哥哥，我去拿背篓。”“弟弟，你在这等着。我去拿！”乐乐边说边向竹林外走去。不一会，两个背篓便装满了干竹。乐乐用力将背篓抬起放在原原的肩上，再蹲下身将自己的双手插入背篓前的绳索，使绳索紧紧地缚在双肩上。原原赶紧过来扶住哥哥，乐乐抓住弟弟的手用力一蹭从地上站起。“走弟弟我们回家。”
兄弟俩各自背着满满的一背篓干竹，行进在乡间小路上。乐乐腰上还挂着装满竹虫的玻璃瓶，伴着乐乐前行的步伐，玻璃瓶在腰间来回晃动。兄弟俩有说有笑，似乎毫无缚重的感觉。
早已等候在路口的奶奶看着蠕动的背篓，赶紧拄着拐杖蹒跚向前。“乖孙不要背多了，走慢点，走慢点。”奶奶不停地唠叨，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已经向兄弟俩伸了出去。无奈，蹒跚的脚步却跟不上急切而浓郁的疼爱，使得奶奶身体前倾，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奶奶，走慢点！”兄弟俩加快步伐向奶奶跑去。“哎！我真是没用，还要乖孙去打柴。”奶奶边说边伸手将兄弟俩背篓里的干竹取下一些拿在手里。“哎！我不中用了！”奶奶感叹着老泪纵横。“奶奶，快看。我们抓了好多竹子虫！”原原将哥哥腰前的玻璃瓶拿起。奶奶赶紧伸出拿着干竹的左手将流淌的眼泪摸去。“乖孙真能干，走回去洗干净了，我炒给你们吃，可香了！”祖孙三人相互搀扶着向道路尽头走去。不一会儿，一缕孤烟从破败的房顶升起，浓浓的菜香四溢。
远在千里之外的沿海城市，环城高速的大巴上，相邻而坐的一男一女，饱经苍桑的脸庞上，双眼紧闭，微微晃动的脑袋慢慢依偎在一起。
“三千元，三千元现在能干什么？买不了小车，给不了房子首付，连孩子上好一点的课外辅导班都不够。但是在这里，你只需付三千元就能拿到我公司产品的代理权，只需三千元全国代理，不到两年你就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你开的是豪车住的是别墅，你的孩子和家人也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大家还犹豫什么？给你们举个活生生的例子，王先生去年才代理了我公司的产品，短短一年时间，王先生已经有别墅一套，豪车三辆，存款上千万。”台上身穿职业装的女导师激情四射，慷慨激扬。台下上百人的听众，有的双眼迷离，有的充满羡慕，有的面露惊喜。此时，后台的王先生闪亮登场，数十双眼睛“刷刷”聚在他的身上，王先生将他如何从一名吊丝到今天成为千万富翁的过程娓娓道来，一脸真诚的样子，着实令人心动。
台下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士已经不止一次来听导师的讲课了。从第一次的不信到第二次的怀疑到第三次、四次的犹豫直到现在看到每次上完课都有不少听众付钱后拿到代理权，每次都有成功人士现身说法，使自已羡慕不已。白衣女士心动了。就在导师最后一次问:“还有谁能抓住机会拿到今天仅剩的最后一个代理权？还有谁？就请到台上来。”白衣女士慢慢站了起来。
拿到代理权的白衣女士不久就发现根本无产品代理。所谓的代理权就是让她揭尽所能发展下线，每发展一个给她适当的提成。白衣女士恍然大悟一原来自己已身陷传销组织。
白衣女士决定要脱离传销组织，这时她才猛然发现，不仅自己的身份证、手机早已被传销组织以办代理权为名收了起来，就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受到控制。每天就去上传销大课，不得不接受传销组织无休止的洗脑。身边充斥着早已深陷传销的人们，这些人被已经形成的麻木的思想牢牢地捆绑在由骗局编织成的大网。尤如被粘住双翅的昆虫却又在疯狂地引诱自己的同类扑进这张大网，于是网越织越大，网上的虫儿越来越多。那些藏匿在巨网顶端的蜘蛛便有享之不尽的美餐。
白衣女士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粘在巨网上的虫子。半年之后在白衣女士的引诱下，表哥、表姐还有一个老同学也成了粘在网上的虫子，然而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与日俱增的思念使她下定决心要摆脱传销组织，就如粘在网上拼死挣扎的虫子，越是挣扎越是遭来“蜘蛛”的注意。白衣女士屡次想逃离却被传销组织控制起来，甚至将她关在漆黑的屋子里进行殴打，那种无助的恐惧即使在梦中依然令人惊悚。
在吃尽苦头后，白衣女士变得顺从而疯狂。对传销组织千依百顺，疯狂地欺骗他人陷入传销。实际上白衣女士在做最后一搏，终于机会来了，她和平时要好的一位男士一起，在两名传销人员的监视下去迎接被骗来的三个老同学。就在监视他们的两人去上厕所那一刻，两人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刚上车，从厕所出来的两人便凶神恶煞地追了出来。“敢跑，抓了整死你们！”
即使在车里，白衣女士依然清晰地听到了凶狠的死亡威胁。“司傅，快走！求你了，快走！”白衣女士全身多擞地发出颤抖的声音，那一刻，她简直就要向司机跪下了。
“快，快，快走……”在睡梦中惊醒的白衣女士双手还紧紧地拽着身旁男士的衣襟。“小芳别怕，我们已经跑出来了。”身旁的男子看了看白衣女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白衣女子一下紧紧地依偎在男子的胸膛。
片刻的宁静后，白衣女子猛地坐起，拍了拍前排中年男子的肩膀。“大哥，麻烦你把手机再借给我用一下！”中年男子一脸疑惑地将手机递给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一把抓过手机，又一次按起了那串在她心中千万次呼唤的数字。
“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听到手机里的声音，白衣女子一脸沮丧地瘫坐在车椅上。
“还是打不通？”身旁的男子一脸关切。“就是啊！急死人了，都打了十多个电话了，就是打不通。到底怎么了？”“别急，别急，应该不会有事的。多半是他们的电话坏了。你想一想还有没有其它人的电话。”“整个院子就剩下他们祖孙三人。其它人的电话我也记不起。”话音刚落，小芳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村长，村长的电话我好像记得到。”小芳沉思着在记忆深处搜寻，一边慢慢地点着手机上的数字。“嘟……”电话终于通了，小芳一脸兴奋的样子。
“淑芳啊，有啥子事？”“村长，村长啊！我们家乐乐和原原还好吗？我打他们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啊！”“还好，昨天社区的陈主任和学校的文老师还来看了他们的。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家被纳入第一批对口扶贫对象，社区还准备改造你们家的住房。”“太好了！太好了！感谢政府！”“噢，小芳你现在在干啥子呦？”“村长，我在外面打工。”“听说你都大半年没回去过了，你还是该回去看看娃娃噢。”“嗯嗯。”
挂断电话的于淑芳狠不得立刻飞回家去，她将手机还给坐在前排的男子后，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男子道:“林哥，这下我终于放心了。你陪我一起回去噢。”林哥点了点头。
大巴车驶入终点站，于淑芳迫不及待地下车，走进车站准备买换乘车票。“林哥，麻烦你再借200给我。”“小芳，过来，我给你讲点事。”
两人来到车站一角人少的地方。“小芳我身上就只剩200元了！”“200元够了，到了县城我们走回去。”“难道我们就这样空着手回去见家人？小芳。”“那怎么办呢？不是已经没钱了吗？”“你们家两个孩子一个老人都是等你挣钱回去啊，你看看我们现在这鬼样子，除了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就一无所有了，我们好意思回去吗？”
见于淑芳一下陷入沉默，林哥提高了音亮:“娃娃有人照看一切平安，你就放心了嘛。我们这样回去有啥子用？还不被别人笑话？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想办法搞钱啊！必须要给家里人带点钱回去才能解决问题。”“那我们怎么去搞钱嘛？”“在这个城市我认识一个高大姐很会搞钱，我们明天去找她嘛。”于淑芳点了点头。
星期一早晨，乐乐和原原行进在乡间小路上。“哥哥，今天老师要教我们新知识了。”“弟弟，我们今天也要学新课。”兄弟俩有说有笑地向村小走去。
宁新村小学仅有的三个老师分别负责三个班的全科教学。这几年农村孩子大量进城，有的是跟随打工的父母，有的是父母在城里买了房，还有的是在城里租房读书。留在农村读书的孩子越来越少，像宁新村几乎所有在修建中获得赔偿的农民都到城里买房置业以获得更好的教育、医疗、就业等资源。
留在农村任教的老师就更少了，这曲指可数的留守老师和留守学生还在延续着奄奄一息的农村教育。
正在操场晨练的胡正勇老师见兄弟俩蹦蹦跳跳地向操场走来。胡老师扭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宋诚和谢明东道:“看！我班上三分之一的学生已经到了而且是来得最早的。现在就只差两个了。”“应该说我们两个班的学生来得一样早。别忘了弟弟原原可是我班上的。”正在压腿的宋诚看了看胡正勇。“要比就比人多，我班上的学生可是全校最多的。整整六人啊！”谢明东弯了弯腰。
“胡老师好！宋老师好！谢老师好！”谈话间，兄弟俩已经走了过来。“乐乐，古诗背得怎么样了？要是没问题就去把书包放在教室里，再到操场来跑几圈。”“早就会背了，胡老师。”乐乐自信满满。“你呢？原原。拼音都会认了吧？今天我可要挨着检查噢。”宋诚一脸微笑地看着原原。“宋老师，我还要再看看。”乐乐赶紧向教室走去。
“多好的两兄弟啊，每天都是最早到校。”看着乐乐和原原可爱的背影胡正勇发出了感叹。“只可惜，还等不到他们毕业我们就要走了。”“也不可惜，他们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要是一直都留在教育资源越来越匮乏的农村只会使他们和城里孩子的差距越拉越大。”谢明东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诚。“据我所知，区教育局早就给他们衔接好了，最迟下学期，我们这所村小就停办了，所有孩子都转到镇上的小学去。”胡正勇看了看谢明东。“这是大势所趋啊，邻村的几个小学早就停办了，我们这个算是迟的了。”“现在的老百姓都有钱了，都想送孩子到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你们看嘛，这个村的拆迁户，基本上都在城里买了房的。”“所以我说这是一种趋势嘛，我们在这里伤感也没用。”谢明东看了看宋诚和胡正勇。
“老师好！”“老师好！”谈话间又有学生经过操场。“到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对于多数学生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不过对于我们学校现在剩下的这十多个学生来讲却未必是件好事。”“正勇，我都讲了这是大势所趋，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我们这些留守老师站好最后一班岗，对得起这十多个留守学生。这才是最现实的。”说完，谢明东便沿着操场跑了起来。
星期一是忙碌的，也是充满希望的。尤其对于淑芳这种被传销骗光钱财又想赶紧为家人挣点钱的人那是急切地寻找一切挣钱的机会。尤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林哥成了林淑芳唯一的希望。
走街窜巷之后，林哥领着于淑芳来到了高大姐的出租屋。
“坐吧，我听林善祥给我讲了，你现在的情况和曾经的我很相似。”高大姐不停地对于淑芳上下打量。“大姐，求您帮帮忙介绍个挣钱的机会。”“机会是有的，关键看你愿不愿意去做。”“高大姐，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挣钱，干什么都行。”“当然能挣钱，还能挣大钱。”“是做什么呢？高大姐！”于淑芳有点迫不及待。“做鸡。”见于淑芳一脸迷茫的样子，高大姐加大了音量:“就是陪男人上床。”看着于淑芳一脸惊愕的样子，高大姐接着道:“刚开始是有点不习惯，时间一长一切就好了。我们这里都是做这行的。最少的每个月收入也是过万。”“不！不！不！高大姐，你就给我介绍一个端盘子的、扫地的、那怕在工地上打杂都行。活重我也不怕！”“这些工作还用得着我介绍吗？满大街都是，自己去找就行了。不过干这些，你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你的两个儿子能读上好学校吗？”于淑芳一时语塞，片刻的沉默后向林哥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小芳乘年轻赶紧多挣点钱，再等几年就连这样的钱都不好挣了。”于淑芳瞟了林善祥一眼将目光移开，一阵冰凉从心中腾起。“我看你长相还不错，一个月收入几万应该没问题，干这行年轻好看的和老的不受看的收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们这里有稳定的客源能够保障你的收入。如果你来，林善祥就负责为你拉客和保障你的安全。”林淑芳如同坐过山车般经历着从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的剧变。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多么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当林善祥慢慢走进她的生活时，于淑芳以为自己找到了。然而眼前的现状不得不使她彻底打消这种念头。同时又点燃了她使家人过上好生活的希望。月收入几万，这种诱惑对于淑芳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此刻在灵魂深处正在进行激烈斗争的于淑芳，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反正你自己考虑清楚，挣钱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要不要随你。等会儿我还要接客呢。”见于淑芳没有反应，高大姐有点不耐烦了。“小芳，这可是挣大钱的机会啊！你想想……”“你别说了！”于淑芳打断了林善祥的说话，听到这声音她感到恶心。“真的能一个月挣几万？”林淑芳盯着高大姐。“你试试就知道了。”一阵沉默后，于淑芳淡淡地说出了两字:“我做。”“好！我马上给你安排。”高大姐拿出了手机。
“为了你，我们什么事没干过？在工地上搬砖头，挖桩。不管日晒雨淋，再脏再累的活我们
都干！你呢？搞些鬼名堂，对得起我们吗？”办公室里响起了愤怒的咆哮。“你们就只晓得挣钱，真正的关心过我没嘛？从我有记忆开始你们就把我一人甩在家里，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怕啥子嘛？有外婆在屋头陪你啊，哪里是你一个人？再说了，我和你爸不出去挣钱，拿啥子来养活你们？”“你们凭啥子就把我甩在家里，把弟弟带在身边？”
“弟弟还小，你好大了？”“那我小的时候你们为啥子也不带我呢？你们就是偏心！”开心果的声音渐渐地盖住了妈妈的声音，一时语塞的妈妈，更加愤怒了，抡起巴掌便要扇出去。聂晓丽一个箭步跨过去，挡在母女之间，伸出双手摁住家长的手臂。“芬芬妈妈你冷静点。快坐下，坐下说。”“聂老师，你说我们气不气嘛？我和他爸在外面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她两子妹能过好点，结果这个不挣气的东西，不好好读书还打架。”叶芬芬妈妈被摁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聂老师，你看嘛。为了处理她的事情，我跑来跑去，光车费钱都不得了，我还要给老板请几天假，又要被扣几百，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点都不理解人。”说完又转过头去盯着叶芬芬大声问道:“你还想不想读书？”“不想读！”叶芬芬的回答很肯定。“不读就跟我一起去打工。”“我不去打工！在你们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叶芬芬一下吼了起来。“没钱你去吃屎啊！”叶妈妈猛地扑了过去，抡起手掌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办公室。猝不及防的聂晓丽一下冲过去将叶妈妈拉开。“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和你爸就是没文化找不到好的工作，在外面打工累死累活、省吃俭用就是想让你多读点书，将来比我们过得好，你还不知好歹！”叶妈妈边咆哮边挣扎，聂晓丽死死地将她抱住。
叶芬芬捂住脸，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突然叶芬芬一下夺门而出向办公室外冲去。聂晓丽赶紧松开双手追了出去。“芬芬，你到哪里去？”聂晓丽边跑边喊。身后传来了叶妈妈的尖叫:“你要干什么？”
气喘吁吁的聂晓丽终于在教师休息室旁一把将叶芬芬抓住，再回头对正赶过来的叶妈妈大声道:“你先回办公室，我单独跟芬芬谈一下。”说完，聂晓丽扭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教师休息室。
“走嘛，我们到教室休息室去好好谈谈。”聂晓丽一脸关切地看着叶芬芬。“聂老师，我都不想读书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叶芬芬抽泣着晃了晃手臂还想挣脱聂晓丽。“生气的时候不要作决定。芬芬啊，谁都会犯错，犯错不可怕，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怕就怕明知犯了错还要一错再错。”见叶芬芬沉默不语，聂晓丽接着道:“走嘛，现在教师休息室没人，我们进去好好谈谈。”
聂晓丽牵着叶芬芬的手走进了教师休息室，两人紧挨着坐在长椅上。
就在同一层楼的另一间办公室，文默和杜唯诚也坐在长椅上。“唯诚，昨天晚上的事还有什么问题吗？”文默炯炯的目光看着杜唯诚。“没事了，文老师。”“有没有觉得受了委屈？给文老师讲一下。”“昨天晚上不都已经说了吗？”“没事就好，哦，唯诚，为什么我加你微信一直加不上啊？”“嗯，嗯嗯，可能是我没看到吧，除了有时跟我哥聊一下，我很少耍微信的。”“那我现在加你嘛。”文默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老师，你搜我的手机号是加不上的，必须扫我的二维码。”杜唯诚边说边慢慢地拿出手机来。
教师休息室里，叶芬芬看着聂晓丽边哭边说:“聂老师，我爸妈眼里就只有钱，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每次叫他们拿生活费，都要把我数落一番，怪我把钱用多了。一遇到事情了，不问青红皂白就骂我还打我。”“芬芬你好好想一下，你爸爸妈妈拼命挣钱是为了谁？”见叶芬芬并未搭话，聂晓丽接着道:“还不是为了你和弟弟能过得更好。”聂晓丽边说边拿出纸巾递给叶芬芬。
接过纸巾的叶芬芬一边揩眼泪一边暗自抽泣，低下头沉默不语。“芬芬啊，爸爸妈妈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都希望你和弟弟能过得更好，只是方式方法有些欠妥。这点我要提醒他们。”叶芬芬抬头看了看聂晓丽，又低下头去，眼中还饱含着晶莹的泪珠。“芬芬你看一下外面，烈日当空啊，这样的天气你们在教室里学习都感觉热，而父母还要在工地上干活，你说他们辛不辛苦？做子女的听他们发几句牢骚也是应该的。”见叶芬芬慢慢停止了哭泣，聂晓丽接着道:“犯了错，我们按校规校纪处理了就行了，你目前的错误主要在两点。第一，和他人一起欺负同学。第二，周末没有回家却又未登记住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后改正就是好样的，哪里至于不读书呢？”叶芬芬用纸巾不断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抬头看着聂晓丽。“芬芬我们不仅要继续读而且要更加努力地学习才对得起那些关心爱护我们的人更对得起自己。”聂晓丽语重心长的谈话使得已经揩干眼泪的叶芬芬感觉眼前一亮。“走嘛，芬芬，我们再到办公室里心平气和地和妈妈一起谈谈。”叶芬芬望着聂晓丽点了点头。
另一间办公室里，文默看到杜唯诚已经同意将自己加为好友，高兴地挥舞着手机道:“唯诚今后要帮老师的忙噢，比如帮投票啊、点赞啊、转发信息等等。千万别把我屏蔽了！”杜唯诚看着文默轻轻地点了点头。
聂晓丽牵着叶芬芬的手，轻轻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芬芬——”翘首以盼的叶妈妈呼喊着冲了过来，一把将叶芬芬搂入怀中。“芬芬，妈妈知道从小到大，妈妈都对你关心不够。妈妈没办法啊，妈妈的怀中抱着砖头就不能抱你啊，要是守着你们都能挣到钱，妈妈绝不会跑到外面去！谁愿意舍下自己的孩子背井离乡啊，妈妈真的是没办法啊！”看着母女俩抱头痛哭，一旁的聂晓丽也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