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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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追星揽月(下)

国公府西园名曰:彩蝶轩,正是宋之孝爱妾赵蝶衣的居所。

今日,里里外外却无一人。

在府中伺候的丫鬟,皆是京城近郊庄户家的姑娘,午饭后赵姨娘便给了假,允她们回家探望半日,院子里只剩她的陪嫁丫头张妈妈在外守着。

西园最里有一偏房,房门紧闭。

房中桌上设了酒菜,赵姨娘坐在桌前,往杯中斟满酒,递给身边的一名男子。

“阿城,今日对账可有纰漏?星河那丫头可有为难你?”

赵姨娘虽年过三十,但皮肤白嫩,声音更是清亮,宛如少女。

坐在她身边之人,正是早晨入府对账,早该离开的副总管赵明城。

“四娘!”

赵明城将赵姨娘搂在怀中,细细嗅起她的头发,“那丫头很不简单。早上对李成、朱迅一赏一罚,章法分明,不好应付。”

赵姨娘沉了口气,咬着牙说道:“那丫头甚是刁蛮,又机警得很。往日专与我做对,昨日一回来便惩治了李妈妈,又把你们喊去问帐,分明是打我的脸……真真的讨人厌!找到机会,我非好好惩治她不可!”

“你也不必急,我看她对账目并未起疑。我做账的手法相当隐蔽,她少不更事,又身在闺中,一时半会发现不了什么。只是怕夜长梦多……”

赵明城欲言又止,皱着眉头满腹心思。

“阿城——”赵姨娘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做事向来妥当。老爷已经允了,待那女人一年朞丧过去,便会扶我做夫人。到那时,你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赵明城一把捉住赵姨娘细白的双手,“只盼那宋之孝早日归西,我与四娘长相厮守。”

赵姨娘眼中凶光一闪,“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东园,那丫头平日也不遵规矩,抓她的错处易如反掌。你在外面也多留心,要是能让那丫头消停些,我的日子也好过。”

“这些年,她娘都斗不过你,何况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杀人未必用刀,这还是十年前四娘你教我的,今日有怎么对那个宋星河这么上心。”

说罢,赵明城侧过脸来猛然吻住她。

半推半就亲昵了半晌,两人终于分开。

“我怎么能不上心?月怡和河州都是庶出的孩子,若我们不加谋划,将来哪里有什么前程。月怡这丫头蠢笨了些,可河州是你亲生的儿子!好不容易赶走了宋临川,将来河州继承了国公之位,才不枉我这些年受的委屈。”赵姨娘满腹委屈,随时要落下眼泪来。

赵明城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呢:“四娘,受委屈了。再给我生个儿子吧。”

赵姨娘脸颊微红,娇羞的浅笑,两人又紧紧纠缠在一起。

*******

揽月阁,雅间外摆了数个空酒坛。

眼见星河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顺着她与月娘的谈话,宇文衡大约猜到了几分。

饮到一壶酒尽,星河将杯盏重重放下,对着月娘说道:“月娘,今日我们兄弟承蒙你款待,也是有缘。不如,我们来入股揽月楼,你意下如何?!”

月娘不知她是醉话,还是有另有用意,一时犹豫不敢答应。

“我和家中哥哥,还有这两位兄弟,一人出银一千两,你这店折银一千两,我们五人各占两成。”

星河似醉非醉,一手搭在宇文衡肩上,一手向月娘比划着,“乐坊要务我们做主,具体经营由你负责,将来盈亏都按份额来分,你看怎样?”

月娘转头望了眼宇文衡,见他认同地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她向三人郑重拜道:“如此,奴家感激不尽。”

“四哥,我俩就这么被她带进坑了?”

看过这家乐坊的光景,独孤莫云对这个馊主意很是怀疑。

朱雀街十二巷,聚集着长安城最顶尖的乐坊、舞肆、妓寮,是座实打实的销金窟,可其中却无任何世家门阀名下的产业,即便是大魏首屈一指的独孤家,染指粮棉、货运、刀兵、铸币这些支柱要务,却从来没参与过这门生意。

之所以如此,皆因大魏历代君王皆诚心礼佛,朝臣们纷纷追随,各有家训不涉声色。

是以朱雀街虽然繁华,各家子弟即便有心却也只能参股,掩人耳目从中牟利。

宇文衡望着他问道:“你、我和星河,最会什么?”

“吃喝玩乐喽。”

说着,独孤莫云伸手又拿了一块甜糕。

星河闻言,忽然转过来指着他,“怎么说这么难听!我会的可多了……”

独孤莫云摇摇头,摆摆手无奈地说:“好吧,追风逐月!”

“投资声色生意,可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宇文衡一语中的。

作为独孤家长房独子,独孤莫云一直跟着族内掌管产业的叔伯兄弟学经营之道,却从未躬身尝试过经营某项产业。早觉得枯燥无味,只想自己出手一试,特别是他最感兴趣的声色产业。

“也对,区区一千两,我私账出就成,这么个小店……家里也没人会知道。而且这店的酒菜甚合胃口,再不济,只当养了个私厨,划算得很!”说着,独孤莫云举杯邀三人一道,又对着月娘说:“既然我们占了大头,月娘这揽月坊改个名字可好?”

月娘面有难色,祖传的乐坊,一句话便要更名了,心中自然万般不舍。

宇文衡亦举杯,“叫‘追星揽月’可好?月娘家的‘揽月’不变,我们添上‘追星’二字。”

听到保留了揽月一名,月娘连连点头,立刻举杯相敬。

“好!就叫‘追星揽月’!”

星河双颊微红,也跟着举起杯盏。

“叮——”

四人杯盏相碰,甚是好听。

还未及饮,星河便瘫倒在座上,沉沉睡过去了。

月娘抓到了救命稻草,对金主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出一间厢房,让她睡下醒酒。

曲未听成,独孤莫云和宇文衡倒没有浪费功夫,一起研究起参股的文书来。

独孤莫云执笔,将所约之事一一写明,写到几人名字时,他有点犯难。

自己和宇文衡还好说,宋星河和宋临川一个国公小姐,一个自族谱除名,经商合股之事要报官府核准,贸然写上两人的名字,免不了会有许多麻烦。

“四哥,给他们兄妹写个化名吧。独孤家同宗有个绝户人家,我费些功夫把名字写到那家门下。倘若将来临川哥回京,走动起来也方便。只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取得不好,那丫头又要奚落我了。”

抬眼望见廊上挂着的一副翠竹墨兰图,宇文衡脱口而出道:“青士、兰因。”

“独孤青士……独孤兰因……”

独孤莫云默念了两边,满意地下笔将名字写入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