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 孩子是妈妈的全世界
我一夜好睡，睁开眼时，已是红日满窗，郭阿姨却还睡得很香。我悄悄地下床来到阳台上，没想到郭阿姨小小的阳台上还有一个惊喜，她的阳台上放了一个我在电视上才见到过的精致的吊椅，吊椅上铺着柔软的软垫。我爬上吊椅，躺在上面，吊椅晃荡着，我看着阳台上摆放着的绿植，对面的房子，那慢慢爬上来的太阳，这小小的世界，多么美好。我的思绪此时也特别敞亮，我想像着睛朗的夜晚，郭阿姨荡着吊椅看星星；下雨的日子，她坐在阳台上听雨；下班回来，端一杯茶，坐在阳台慢慢喝着……她的世界多么简单！没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挤来挤去。
“玥玥，你什么时候起床的？”郭阿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阳台上了，她递给我一杯牛奶，她自己也拿了一盒坐在阳台与房间相接的地方喝着。牛奶是花生味的，是我喜欢的那种。吊椅慢悠悠地晃着，我没有回答郭阿姨的问题。我说：“广州的冬天真的是暖和，这个冬天是我这辈子过的最暖和的一个冬天。”“切”郭阿姨笑道，“这口气说得多沧桑哪，小屁孩一个，好像经历了多少事情似的，才狗吖年纪。”郭阿姨使劲吸着剩下的一点牛奶。“郭阿姨，你很有钱吗？”我问。郭阿姨把空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里，说：“谈不上有钱，但能养活我自己。”“唉，”我叹了口气，说，“真羡慕你。”“哦，”郭阿姨说，“你倒说来听听，羡慕我什么？”我说：“羡慕你漂亮，有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郭阿姨呵呵地笑了起来，笑过了说：“你只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也可以过这样的生活呀，只要你努力，你肯定会有出息的。”这是大人们的一贯的说辞，小孩子都听得多了，我知道郭阿姨肯定会这样说的。我漫不经心地喝着牛奶，其实这牛奶的味道虽然是我喜欢的那种味道，但细细地喝起来，也就那么回事。郭阿姨说：“怎么不说了呀？小鬼头。”我说：“说什么呀？”“说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什么感受，或是内心的想法。”我从吊椅上下来，扔掉空牛奶盒子，和郭阿姨并排坐在地板上。郭阿姨是我最崇拜的人，她从来没有长辈的架子，对我就像对朋友一样，我是很愿意和郭阿姨说说我内心的感受的，但却又不知从哪说起。
我索性把两手枕在脑后，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反正地板上也干净得很。郭阿姨说：“不想说就别说了，别睡地板上，地板上凉。”郭阿姨拉我一把，我坐了起来。我说：“郭阿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问吧。”“你是一个人吗？你有丈夫，有孩子吗？”郭阿姨怔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我，说：“没有。”我看着郭阿姨，说：“郭阿姨，你和我妈妈应该差不多年纪，你又长得这么漂亮，这样有钱，怎么会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呢？我想应该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吧？”郭阿姨惊奇地看着我，两手晃了晃我的脑袋，笑道：“你一个小屁孩，脑子里想什么呢？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我说：“郭阿姨，我不是什么小屁孩。”郭阿姨说：“好好好，你不是小屁孩，你是小公主好吧。”我又低下了头，讪讪地道：“别打趣我了，我哪又是什么小公主了，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罢了。”“拖——油——瓶——你个小鬼头，你从哪听来的这词？”郭阿姨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说：“奶奶说的。”“奶奶？哪个奶奶？是现在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奶奶？”我说：“是的。”郭阿姨的睡衣穿在我身上松垮垮的，裤子盖住了整个脚，我把裤脚一圈一圈地往上折上去，又放下来，“那天，就我和奶奶在家里，叔叔陪着妈妈出去了，奶奶收拾刚吃过晚饭的弄得一塌糊涂的桌子，我到厨房里接水想去浇阳台上的养的几棵花，我每天下午都给那几棵花浇水的，没想到我脚拌在火锅炉的电线上，不小心把桌上的一个碗带到地板上打碎了。我当时吓傻了，以为奶奶会大骂我一顿。没想到奶奶只是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但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深深的厌恶，我看得出来，那眼神就像看一只讨厌的小猫小狗，她倒没有骂我，只是低低咕噜了一句：个小拖油瓶，真真触霉头。奶奶声音虽然小，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奶奶挥挥手，让我一边去。我怯怯地走开。奶奶没骂我，我倒很庆幸，但那眼神我记得清清楚楚。触霉头我是知道什么意思的，拖油瓶是什么意思，我就不知道了，我后来在电脑上查了才知道我就是个拖油瓶。”郭阿姨搂着我的肩膀，说：“瞎说，我们玥玥是小公主呢？”我知道郭阿姨是哄我的。郭阿姨又说：“玥玥，这件事你妈妈知道吗？”我说：“我怕妈妈难过，没跟妈妈说。”郭阿姨说：“玥玥，你这样做是对的。你看，你，妈妈，叔叔，奶奶都住在同一个屋子里，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相亲相爱，你说对不对？”我点点头。郭阿姨说：“奶奶年纪大了，可能又有些旧思想，我们不可能去改变奶奶的想法，我们就要学会宽容，可能奶奶说的某些话不对，我们要学会原谅。玥玥，你明白阿姨的话吗？”我看着郭阿姨，对她的话似懂非懂。郭阿姨说：“你能原谅奶奶吗？”我点点头。郭阿姨说：“我就说我们玥玥是个善良宽厚的孩子嘛。”“郭阿姨，那你说我是不是我妈妈的累赘？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和奶奶吵架，就不会和叔叔闹别扭了，妈妈就会快快乐乐地生活。”“谁说的？”郭阿姨说，“玥玥，你是你妈妈的心肝宝贝呢？有了你，你妈妈才觉得生活有意义呢。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傻话了。”“是真的吗？”“是真的，你妈妈亲口跟我说的，她还跟我说孩子是妈妈的全世界呢。”听郭阿姨这样说，我的心里才高兴起来。
我抱着腿，看着郭阿姨，说：“郭阿姨，我还有个问题问你。”郭阿姨说：“你问吧。”“你们大人是不是觉得小孩子特别麻烦？又要做饭给小孩子吃，还要给他们洗衣服，送他们上学，接他们放学，生病了还要带去看医生……是不是特麻烦？”郭阿姨说：“怎么会呢？有了你们这些小屁孩生活才充满欢笑，充满阳光啊。”“那你为什么不要小孩呢？”郭阿姨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因为我还没有碰到我爱的人啊。唉，我怎么跟你这个小屁孩说这些呢？去，去把梳子拿来，我给你梳个漂亮辫子。”我笑着起身去拿梳子，然后坐在郭阿姨面前的地板上，郭阿姨为我梳辫子。我喜欢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
郭阿姨为我梳了两只漂亮的小辫子，我们梳洗了，换了衣服，郭阿姨说带我出去吃早茶。我们就在附近的一家早茶店吃早茶。吃完早茶回来，却碰到沈叔叔和奶奶在郭阿姨门口。郭阿姨吃了一惊，我也吃了一惊。郭阿姨忙说：“沈岩，阿姨，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叔叔说：“刚到一会。”郭阿姨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沈岩，你也真是，到家了，家里没人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奶奶忙说：“我们也是刚到一会，沈岩要打电话，是我没让他打。我想你肯定是带玥玥出去吃早餐了，我们等一会没关系的。玥玥，是和阿姨出去吃早餐了吧？”我没想到奶奶会这样和气地对我说话，我点了点头。郭阿姨说：“我带玥玥到附近的早茶店吃早茶去了。阿姨，您请进。”
郭阿姨给奶奶倒茶，郭阿姨又当着奶奶夸我怎样乖巧，怎样懂事。奶奶似乎有些拘束，不停地说着客气话，说我给郭阿姨添麻烦了。叔叔坐一边，还是话不多。郭阿姨和奶奶客套了一会，奶奶才转向我，说：“玥玥，我和你叔叔是特意来接你回家的。”我呆呆地看着奶奶，我知道在郭阿姨家住着虽然舒适，但我不可能总在郭阿姨家住着，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而妈妈和叔叔的家虽说也是我的家，可我在那个家里一点都不自在，处处都得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与其呆在家里，我倒更愿意在小区里自由自在地玩耍。奶奶说：“玥玥，昨天是奶奶错怪你了。奶奶把钱放在桌上，是风把那钱吹到茶几下面了，昨天我拖地，把茶几挪开，看到那一百块钱，奶奶后悔得什么似的。”哦，原来是这样，是从窗子里吹进的一阵风让我蒙受了这不白之冤，今天，我的冤枉终于可以洗清了。“玥玥，”奶奶说，“跟奶奶回家吧，是奶奶错怪了你，回家后，奶奶给你做好吃的。”郭阿姨忙替我回答:“好的，好的。”我看郭阿姨，她刚刚还说要带我到公园遛达一圈呢。郭阿姨说：“奶奶大老远的来接你，先跟奶奶回去，改天阿姨再带你出去玩，怎样？”
我跟奶奶叔叔回家，郭阿姨送我们到楼下。奶奶握着郭阿姨的手说：“小郭呀，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郭阿姨说：“不麻烦，芸芸是我的好朋友，再说，我很喜欢玥玥呢。”奶奶说：“得空去家里，阿姨给你包饺子吃。”郭阿姨说：“好勒。”我们坐上计程车，郭阿姨优雅地送我们离去。
回到家里，家里窗明几净，有几样家具换了下位置。妈妈悠闲地半躺在阳台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