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到妈妈
我的脸贴在火车车窗上，车窗外的树木呈现出光秃秃的灰色，田野也是干枯僵硬的，偶尔有成片的冬小麦的幼苗在寒风里摇摆着，还有远处的村庄，这些都随着火车的前进很快地在我眼前晃过，前面迎来的又是大片的田野……虽然这冬天的景色显得萧条单一，但我仍我兴奋地看着外面，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火车，新鲜事物对于小孩子来说，总是很有吸引力的。
“玥玥，”坐在我旁边的郭阿姨说，“别看了，来吃个苹果吧。”我坐回到座位上，郭阿姨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说：“谢谢阿姨。”郭阿姨看着我，说：“玥玥真乖。”我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还不忘看着车窗外。“玥玥，你以前放假的时候去过妈妈那里吗？”郭阿姨问我。“没有。”我啃了一口苹果，说，“以前放假都是和姥姥在一起，过春节的时候妈妈回来和我们一起过春节，可是，姥姥去世了……”说到姥姥去世，我的心情黯淡下来，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妈妈这一个亲人了。郭阿姨摸着我有些长了的头发，又把我前边的刘海往两边掠了掠，说：“这头发也该理一理了。”我抬起头，说：“郭阿姨，我想留长头发，长发好看，我会自己扎辫子，我不会麻烦大人的。”郭阿姨愣了一下，笑着说：“行，玥玥留长发肯定好看，我们下了火车就给你买些漂亮的发圈把头发扎起来。”虽然我低着头在啃剩下的苹果，但我还是能感觉郭阿姨看我的目光不一样，她像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却欲言又止。我吃完苹果，又去看外面的风景，手指在玻璃窗上一划一划的。“玥玥，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到广州了，你就要见到妈妈了，高兴吗？”我说：“高兴。”“玥玥，如果你妈妈给你找了个很疼爱你的爸爸，你高不高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郭阿姨的这个问题，看了郭阿姨一眼，坐回座位上，低了头，抠指甲。郭阿姨用一只胳膊揽着我的肩，说：“阿姨知道，突然之间，让你叫一个陌生人爸爸，你一时肯定不容易接受。玥玥，但你要知道你妈妈一直都是爱你的，她一个人过得也很艰难。”我咬着嘴唇，说：“我没有爸爸。”郭阿姨说：“行，我们不说这些好吧，说说你在托管中心的事儿给阿姨听好不好？”我抬头看看郭阿姨，心里总有些疑惑，郭阿姨笑着问我：“你们那个谢老师对你们好不好？”我说：“好。”郭阿姨说：“谢老师怎样对你们好呢？”我的兴致来了，我说：“谢老师可好了，她就像妈妈一样照顾我们。”于是，我给郭阿姨讲谢老师带我们去郊游，我们生病了，谢老师怎样照顾我们，谁被谁欺负了，谢老师又怎样处理，又公正又公平。郭阿姨就这样靠在座椅上，眼睛微带笑意地看着我，专注地听着我说。在我说完了谢老师的时候，她就插一句“还有呢？说说你们的生活老师怎么样？”我说完了生活老师，郭阿姨又会问我“有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就这样，郭阿姨从我的述叙里认识了谢老师，张老师，认识了离开了托管中心的刘老师，认识了班上的好多同学，还知道了李梓青……一路上，都是我在说，郭阿姨在听，后来，我感觉困了，郭阿姨让我靠在她身上睡一觉，我真的就靠在郭阿姨身上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有些暗了。我说：“郭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到呀？”郭阿姨说：“还有十分钟就到站了，你妈妈给我来信息，她已经在火车站等着了。玥玥就要见到妈妈了。”我忍不住说：“太好了。”便站起来又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窗外不在是一片荒野，能看到很高的楼房，这就是妈妈工作的那个大城市了吧？似乎它的热闹与繁华也透过这层玻璃窗渗透了进来，慢慢渗透到我的心里。火车进站了，广播上播放着广州站到了，请乘客做好下车的准备。郭阿姨开始从行李架上把行李往下拿，郭阿姨基本没什么东西，大部分是我的行李。离开托管中心的时候，谢老师让我少带点东西，说路上不方便，说你下学期总归还是要来的，东西放托管中心存着不会有问题，但我还是固执地把我的东西都带了——除了两双穿坏的鞋子和一堆不需要了的旧课本放在了托管中心。我也帮郭阿姨拿行李。火车到站了，郭阿姨一手拉了一只行李箱，行李箱上又搁了一只塞满了我的各种杂物的袋子，另一只手拉了她自己的一只行李箱。我背上背着我的书包，一只手拎着一只装着我的鞋子的袋子，一只手拎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行李箱没有塞下的几件厚外套。郭阿姨还要帮我提一个袋子，我说：“袋子不重，我可以提。”郭阿姨便随了我。我们下车来，看着站台上涌涌的人流，我茫然地望望这边，看看那边。郭阿姨说妈妈会来接我们，可这么多人，怎么找到妈妈呀？正当我东张西望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了我的耳膜：“玥玥，玥玥。”我朝声音望过去，正是妈妈！妈妈穿着一件大大的灰色呢外套朝我快步小跑过来。“妈妈。”我也朝妈妈跑过去，我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有见到妈妈了，就是上次放暑假，妈妈要上班，我也是在托管中心度过的，我做梦也想和妈妈在一起。我的身后是我丢在地上的塑料袋，我一把扑进妈妈的怀里，抱住妈妈，妈妈也抱住我，说：“玥玥，妈妈可想你了。”我说：“妈妈，我也想你，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呢。”我抬头看妈妈，妈妈拿手擦眼睛，我知道妈妈是高兴得哭了，但妈妈还是那样漂亮，只是比以前胖了些。这时，一个声音道：“芸芸，当心身子。”我这时才留意到，妈妈后面还跟着一个叔叔，他好像很担心妈妈的样子，一直跟在妈妈后面。我疑惑地看着这位陌生的叔叔。妈妈说：“玥玥，这位是……”我看到妈妈看了那位叔叔一眼，那位叔叔微笑着对我说：“玥玥，你叫我沈叔叔吧。”我轻轻地叫了声“沈叔叔”。叔叔笑着答应了，他想像其它人一样摸摸我的头表示亲切，但是我往妈妈旁边一缩，躲开了。我感觉得到他有点尴尬，正好这时，郭阿姨拉着大包小包赶过来了，郭阿姨说：“沈岩，吴芸，我正发愁这些行李可怎么出站呢。”那个沈叔叔忙过去接过郭阿姨手上的行李，道辛苦，妈妈也迎上去，对郭阿姨说：“盈盈，辛苦你了！这次多亏了你。”我这才知道郭阿姨的名字叫盈盈，这名字真好听。郭阿姨对妈妈说：“辛苦倒不辛苦，我出差习惯了，你身子还好吧。”妈妈说：“没事，我哪那么娇贵了。”我听着大人说话，心里疑惑，那位沈叔叔让妈妈当心身子，郭阿姨问妈妈身子可好，难道妈妈生病了？我说：“妈妈，你不舒服吗？”郭阿姨和妈妈都笑了，郭阿姨捏捏我的脸颊，说：“妈妈见到你可高兴了。”郭阿姨又对妈妈说：“玥玥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要是我有一个像玥玥这样懂事的闺女就好了。”沈叔叔和郭阿姨拖着行李，妈妈牵着我的手，郭阿姨说着旅途的一些事儿，就这样，我们出了熙来攘往的火车站。
广州果然是个色彩缤纷的大城市，我好奇地看着两旁的高楼大厦，还有人造瀑布，看着傍晚的霓虹闪烁和来来往往的人……大人们牵着我走进了一家餐馆，餐馆漂亮大气，我从来没进过这样的餐馆吃过饭。我打量着餐馆里吃饭的人和漂亮的装饰，今天我接触到了太多的新鲜事物了。服务员带我们到一张餐桌前，妈妈让我坐好，把一张很精美的菜单给我看，问我想吃什么？我看着菜单上的印的图片和文字，觉得应该什么都好吃，不知道吃什么好，我胡乱点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妈妈笑了，接过菜单递给郭阿姨，说：“盈盈，还是你来点菜，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这次多亏了你帮我接玥玥。”郭阿姨说：“你还跟我客气。”郭阿姨低下头看菜单。我们等上菜的空档，郭阿姨和妈妈说着孕妇要注意的一些问题，什么不宜喝酒呀，不要太累着呀之类的，听得我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不时，沈叔叔也说几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这位沈叔叔没什么好感，虽然他好像很想和我处理好关系。菜上来了，郭阿姨确实很会点菜，她点的咕噜肉，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还有大虾，螃蟹，都是我没吃过的菜式，我面前的盘子里堆了各种各样的菜，我让妈妈也吃，妈妈说，喜欢看着我吃，她倒是吃得很少。我吃得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从餐馆出来，郭阿姨要和我们分手了，郭阿姨拦了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前，她笑靥如花地看着我，说：“玥玥，星期天郭阿姨去看你，带你出去玩，好吗？”我点点头。郭阿姨友好地摸摸我的头，上了车。随后，沈叔叔，妈妈和我又上了一辆计程车，妈妈说：“我们回家。”
车子在一个有点旧的小区停下来，妈妈说“到家了。”沈叔叔帮我把行李拿进家后，对我和妈妈说：“家里没水果了，我去买些水果回来。”就出去了。我在屋子里转了转，这个家虽然不大，但是很整洁，很干净。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玥玥，来，坐在妈妈旁边，妈妈现在必须和你聊聊。”我坐在妈妈旁边，看着妈妈。妈妈说：“玥玥，你也看到沈叔叔了，妈妈现在结婚了，沈叔叔就是妈妈现在的丈夫。”我不由得低下了头，从我看到这位沈叔叔起，这已在我的预料之中。妈妈继续说：“你可能刚开始在心里不愿接受，时间长了你就会觉得这位叔叔不错，我希望你和沈叔叔相处愉快。”我低下头抠指甲，我有什么不想说的心事时，就喜欢低头抠指甲。我并不像李梓青那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口，而愿默默放在心底。说实话，虽然妈妈说沈叔叔人很好，但我并不喜欢这个沈叔叔，他抢走了我的妈妈，有了他，妈妈不在是我一个人的了。妈妈说：“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妈妈带我去看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很小，放了一张儿童床就放不下别的东西了，看得出来，我的房间是在阳台上隔出来的一个小间，挨着就是厨房。我倒是很怀念我和姥姥住的乡下的房子了，那房子虽说只是平常的砖瓦房子，但冬暖夏凉，宽敞明亮，庭院宽得可以踢足球，屋前屋后栽了各种果树。姥姥去世后，我被送到了托管中心，我和姥姥住的那房子便锁了起来，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妈妈说：“玥玥，房子是小了点儿，但妈妈和沈叔叔能在广州买下一间这样的房子已经花尽了我们的积蓄，等妈妈有了钱，再换一间大点的，让你有一间大点的房间好吗？”我看着妈妈点点头。妈妈又带我看了她和沈叔叔的房间，房间里一张大床，靠墙是柜子，书桌。沈叔叔买水果回来了，妈妈要到厨房去给我洗苹果，沈叔叔拦住了，说：“芸芸，你歇着吧，别累着了，我去洗来。”妈妈说：“我哪那样娇贵了？”妈妈虽这样说，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水果。沈叔叔又说：“注意身子，你今天已经来来去去跑了一下午了，你不累，你肚子里的宝宝肯定累了。”妈妈满脸满足的神情去摸她的肚子，我忍不住也走上前去摸妈妈隆起的肚子——妈妈穿着那样宽松的大衣，我以为妈妈只是长胖了，以为她穿着一件时髦的大衣，没想到妈妈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妈妈慈爱地看着我，说：“玥玥，宝宝感受到了姐姐在摸他呢，他在动呢。”我摸着妈妈的肚子，果然像是有什么在动。妈妈又说：“玥玥，你是想要一个弟弟呢？还是妹妹？”我仰着头看妈妈，我说：“都喜欢。”沈叔叔端着水果出来了，说：“玥玥真会说话，来吃水果吧。”沈叔叔把一只装有柚子、火龙果、苹果的盘子放在客厅的茶已上。我刚才在餐馆吃得太饱了，吃不下水果，我拿了一块切好的火龙果给妈妈，说：“妈妈，你吃，你吃了，宝宝就有吃的了。”妈妈和沈叔叔都笑了。
我也不知道躺在床上多久了，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换一个新环境的头几天，我是有点睡不着的，而且白天在火车上睡了很长时间了，再加上见到妈妈有一点小小的兴奋，还得知我就快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我的神经就特别兴奋，思绪特别活跃。躺在三面都是玻璃窗（三面玻璃墙都挂着漂亮的窗帘，另一面墙上贴着各种卡通画）的小小房间里，我能听到城市夜晚特有的声音，客厅里冰箱发出来的流水样的声音，或者不知哪儿发出的一丁点儿动静都能被我的耳朵捕捉到，我感觉得到夜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