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黄色龙凤褂（九）
二人来到了陈家大宅前，大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和白绸刺痛着两位姑娘的眼睛，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他的家人又如何能够接受呢？
在进入陈家大宅之前，两位姑娘已达成一致，绝对不能说自己就是制作黄色龙凤褂的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像陈家这种大户，前来吊唁的人非常多，对于这两个面生的女子，大家都没有过问。
二少奶奶正跪在棺木旁烧纸钱，听到“有客到”这三个字时，便抬起头看了一眼。看见来人是贞贞和沈静后，眼泪不由得又流了出来。
二少奶奶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自己的丈夫死了，她本来就已经够伤心了，还要忍受着来自婆家的白眼和歧视，试问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忍受得了。
贞贞和沈静上完香后，就来到二少奶奶身旁，三人拥抱在一起。二少奶奶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
在这种时刻，二少奶奶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安慰的话语，所以两位姑娘选择了沉默，唯一能做到的，只能是这个温暖的拥抱。
这次的入梦时间不长，她们很快就回到了现实。
蒋先生也在博古店里，可能是刚刚才到的。安姐准备了咖啡和点心来招待她们。
“你们刚刚是去陈家吊唁吗？”
二位姑娘点了点头。
“二少奶奶怎么样了？”
“她憔悴了很多，看上去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们也知道，那个时候的安慰是没什么效果的，所以只能默默地拥抱着她。”
“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办，已经想到如何安慰二少奶奶了吗？”
贞贞担忧地说道：“二少爷死后，二少奶奶就是寡妇的身份了，而且还得罪了自己的婆婆。她以后想出门应该没那么容易。而我们这种陌生人，想进陈家的大门也很困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二少奶奶。”
“安姐，我第一次穿越过去的时候，是以陈家丫鬟的身份。我和贞贞能不能穿越成陈家的丫鬟呢？这样就可以一直呆在二少奶奶身边了。”
“但是，如果我们换了一个身份，二少奶奶就不认得我们了。我们和她之间的交情都没有用了。她会和两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交心聊天吗？”
“其实小静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你们作为婢女去到陈家后，主要目的不是去安慰二少奶奶，而是去了解二少奶奶在陈家遇到什么事，以及事情发生后，二少奶奶会在心态上发生什么变化。当你们知道的东西多了，才能在日后更好地去开解二少奶奶。”
“那么我们真的可以穿越到婢女身上吗？”
蒋先生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道：“你们上次已经能让龙凤褂听从你们的指令了，这次也一样可以的。”
尽管沈静有一个问题至今还想不明白，不过，她已不会像以前那么纠结了，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成为陈家的婢女后，要做的事情，还有要注意的事情都非常多。尤其是这个家庭刚刚遭遇了不幸，老爷夫人的脾气都十分爆燥，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他们。贞贞本来是个富家女，她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侍候别人，只能尽量躲避了。
贞贞捶了捶发酸的腰肢：“唉，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这个地主女儿当然干不了这样的活。”
“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的吗。”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还没真正接触到二少奶奶时，你就会累死的。”
“那小桃姐你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老爷和夫人都不喜欢二少奶奶，婢女们怕得罪老爷，已经没有人敢去侍候二少奶奶了，我们可以主动申请去侍候二少奶奶，这样的话，干的活可能也比较少。一举两得，多好啊。”
“你还敢去申请侍候二少奶奶？就算我们不怕死，那这两个本来的婢女该怎么办？我们走了以后，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对于这两个婢女，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你的样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而且你说我的样子也没有变化，只是没带眼镜而已。如果这两个婢女真的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又怎么会和我们长得这么像？”
“你是想说，这个世界里本来就没有这两个人？那怎么可能，这两个婢女大家都认识，而且都有名字，怎么会是随便冒出来的。”
“这个我就不懂了，本来以为安慰二少奶奶是件简单的事，结果进到龙凤褂里面以后，才发现有那么多问题，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见怪不怪了。”
贞贞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天啊，这太烧脑了，我们正在做一件非常不得了的麻烦事，每次进来都有新状况，为什么安姐就不能一次过把所有问题都解释清楚啊，下次一定要问问她。”
她们休息没多久，又有了新的指示。
“小桃，小春，去井边打两桶水去厨房，手脚麻利点。”
“什么？？？打水？”
当贞贞她们再次回到博古店的时候，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
安姐看到她们躺在沙发上一脸有气无力的样子，就问道：“你们没事吧？”
沈静感慨道：“大户人家的婢女真的不好当，每天的活怎么干都干不完。”
“那是因为我们是低级婢女，你看看那些夫人，大少奶奶的贴身丫头，耀武扬威的，什么都不用干，而且光是赏钱就比我们的收入还高。”
“你们上次去做龙凤褂的时候，都没有觉得累啊。”
“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喜欢做那件事，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怎么做都不会累的。”
“如果你们熬不住，就休息一下吧。这两天就别入梦了。”
贞贞坐直了腰，不再靠在沙发上，脸上透露出了很细微的严肃：“安姐，我们发现每一次入梦以后，都会遇到新问题。你为什么就不能一次过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呢？好让我们可以专心地安慰二少奶奶。”
“世间事很多都是这样，不管别人解释得再怎么清楚都好，当你们去实践的时候，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发现问题是好事，证明你们用心去做了。”
沈静也坐直了腰：“可是，安姐，我们还没有独自解决问题的能力。”
“没关系的，有什么麻烦尽管开口，我会一一解答。”
话说到嘴边，贞贞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算了，关于那两个婢女的事不问也算了。反正以后对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一切就按小静的原定计划进行吧，一起去侍候二少奶奶。
自从二少爷出殡下葬以后，二少奶奶几乎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二少奶奶不出来，老爷夫人也不管，现在的他们，正巴不得以后都见不到这个倒霉儿媳妇。
二少爷死后，老夫人就一直说二少奶奶是克星，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久而久之，整个陈家都知道了，他们都在传二少奶奶就是克星。
陈家里的仆人都在见风使舵，根本没人愿意去侍候二少奶奶。
所以，当小春和小桃，也就是贞贞和沈静提出要去侍候二少奶奶的时候，老夫人一口就答应了。并吩咐道：你们只要侍候好二少奶奶就行了，其它事情都不要管。
陈家大少奶奶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带着这俩位自告奋勇的丫头，来到了二少奶奶的房间。当她们推开房门进去时，看见二少奶奶正坐在那里发呆，有人进来，她也没有反应。
“淑娴啊，这两位丫头是婆婆派来侍候你的，以后你的日常生活都由她们来照顾。”
“二少奶奶好。”
贞贞心里想道：我们的模样并没有变化，二少奶奶应该还认得我们，以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二少奶奶眼神呆滞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好像并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丫头。
大少奶奶坐到了二少奶奶的旁边，握住了二少奶奶那双有点冰凉的手。
“淑娴，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明白你的苦处。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最好还是出去多走动走动，这样可以放松一下心情。这座大宅子的南边，有一座小别院，婆婆不喜欢那里，也不会往那边走，你可以多过去逛逛。”
“谢谢嫂子的关心。”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有空的时候再过来看你。”话是这么说，但大少奶奶走出这个房门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大少奶奶出门后，里面的空气冰封了一段时间。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二少奶奶更是连动都没动过。
贞贞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尝试着叫唤了一声：“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依然没有反应．．．
贞贞接着往下说：“二少奶奶，您还认得我们吗？”
二少奶奶摇了摇头。
沈静走向前去，蹲在了二少奶奶的面前：“二少奶奶，你再看清楚一点，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
二少奶奶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办？二少奶奶是伤心过度已经神志不清了吗？”
沈静细细观察一下后说道：“我看着不像，二少奶奶虽然现在状态不好，但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还是神智清醒的。”
“那她为什么不认得我们？”
“可能在她的眼中，我们就是小春和小桃，而不是袁贞贞和沈静。”
贞贞一脸大无畏地坐了下来：“唉～又要烧脑了，我可不想管那么多事。好好侍候二少奶奶就行了。”
“在少奶奶面前，你怎么能就这样坐下来呢？”
“有什么所谓，二少奶奶的性格那么好，不会摆架子的。”
沈静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二少奶奶说道：“二少奶奶，小春她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望不要见怪。”
“没事．．．”二少奶奶的声音依然低沉。
“二少奶奶饿不饿啊，要不要我去厨房拿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
二少奶奶肯说话就是一件好事情。于是，贞贞和沈静开始轮番逗她说话。
“二少奶奶头发好像有点乱了，要不要我重新给您梳一下？我贞．．．我真的梳头很厉害的。”
沈静拉起二少奶奶往梳妆台走去：“是啊，小春梳头技术很棒的。”
“二少爷已经不在了，我打扮得那么好看，又给谁看呢？”
贞贞拿起梳子，摆弄着二少奶奶的青丝：“话可不能这么说，女人都是爱漂亮的，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话，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哦。”
二少奶奶不再说话，任由贞贞帮她梳头。
虽然二少奶奶会回答她们的问题，但是，她自己却不会主动说话。有时候，两位丫头会硬拉着二少奶奶走出房门，去南边的小别院散散步。
为了防止过多与其他人接触，她们总是走些偏僻的小路。但难免也会遇到其他仆人，特别是那些喜欢躲起来偷懒说闲话的仆人。
那些仆人看到二少奶奶后，都是爱理不理的，连话都不说一句。但是，当二少奶奶稍微走远一点后，那些仆人就开始嚼舌根了。
“这个二少奶奶真是晦气啊，嫁过来才几个月，二少爷就被她克死了。”
“谁叫她偏要穿什么黄色的龙凤褂出嫁，上面还要绣小菊花，不是摆明了要找晦气吗。”
“也难怪夫人会那么生气，本来她就很反对那套黄色龙凤褂。”
“夫人生气还有其它原因的，听说二少爷是在吃臭豆腐的时候被砸死的。这么丢脸的死法，肯定是霉运导致的。”
这些话语都传到了贞贞、沈静的耳朵里。自然也会传到二少奶奶的耳朵里。
她们都担忧地看着二少奶奶，但是二少奶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贞贞和沈静就像上次制作龙凤褂时那样，到了那边的深夜，就会回到现实世界，然后再回去的时候，就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
就这样过了不久后，在某一天的深夜，二少奶奶上吊自杀了。两位姑娘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着实吓得不轻。大叫一声后，就逃回了现实。
安姐看到她们被吓得脸青口白的，连忙过去抚摸着她们的背，以安慰她们。
“二少奶奶上吊了．．．”
“我们真是没用，安慰不了二少奶奶，陪了她那么久，她还是自杀了。”
“你们需要安慰的，本来就是这些遗物背后的冤魂，而不是回去阻止她们自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们是阻止不了的。这是她们的命数，所以你们也不要太伤心难过了。”
“现在二少奶奶已经死了，我们还怎么安慰她？”
“你们下次再入梦的时候，将会见到二少奶奶的冤魂，并且要点化她。你们之前付出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
贞贞颤抖着嘴唇说：“安姐，你的意思是，我们下次要去见一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