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萨芬政变22 国士成双
尤弥尔.萨拉丁怎么也不会想到,布拉罕会在此时忤逆自己。
可即便是再恼火,尤弥尔也知道现在不是斥责其的时候。
虽然从法理上,布拉罕可以判定布拉罕违反军令,才放跑了京畿卫队。
但从情理上说,要不是布拉罕的回援及时,尤弥尔或此时已经死在了万俟空的手里。
尤弥尔若强行打断正在决斗的两个大战士,不仅会动摇军心,还会落下很坏的名声,所以也只好暂时将愤怒强压了下来。
其实尤弥尔.萨拉丁自己也是矛盾的,在生死存亡的瞬间,不‘忠’的布拉罕,比那群尤弥尔认为‘忠诚’的兹鲁卫,好用太多了。以至于在布拉罕回援的瞬间,尤弥尔险些改变对其全部的看法。
可这种改变在刚才布拉罕忤逆时又崩塌了。尤弥尔的态度,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一个从不听话的乡巴佬,总让人窝火!
特别是此刻,京畿卫队突围而去,其实可以算作尤弥尔的指挥失误。
但尤弥尔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必须推卸责任。就在这一刻,当感激之情再次被布拉罕的忤逆冲散后,这个抗命不遵,导致战役失败的锅,就必须由布拉罕来背了。
到时候功是功是功过是过,来个功不抵过,把布拉罕拿下法办即可。反正杀完万俟空后,京畿战事也就平息,布拉罕暂时也就没用了。
就在尤弥尔还想着日后如何清算布拉罕的走神功夫,决斗中的两名大战士却不约而同的重新归于平静。
万俟空也已经撤招,重剑笃地傲立而不动,布拉罕的左手机甲臂因为刚才的一击失去了行动力,左撇子的他,这回就无法与万俟空继续公平决斗。亏的万俟空还收了力,不然肯定会把布拉罕的胳膊给切下来的。
这时,双方的气氛略显尴尬,一时都不知到底打还是不打。此时万俟空终于打破了平静,用机甲扩音器喊道:
“大战士布拉罕!敢不敢离开机甲,以本体一战?”
布拉罕听后,眼神里又闪现出光芒:
“有何不敢?”
随后布拉罕率先打开机甲后盖,爬了出来。一脸虬髯胡须的他身高两米出头,随手脱下上身的战斗服,裸露着上半身,显现出虬结的肌肉。
布拉罕又从机甲收纳箱中,弹出两把各重十公斤的合金长剑,左右手各持一柄。
与此同时,万俟空的机甲后盖也打开,从里面爬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但一米八十五的身高又使其看起来显的匀称。
比起粗犷的布拉罕,万俟空的气质就如同一个儒雅的文士。可这种人设也只维持到万俟空抽出武器的那一刻就崩塌了。
那一把重达二十五公斤的重剑,剑并未有开封过的痕迹,可即便在剑身上无法感觉到一丝锋利,重剑还是能以其漆黑的光泽感透出一阵阵野蛮的杀意,看的人遍体生寒。
就在两名大战士摆开架势后,两道强大的威压感,再次于他们之间升腾而起。
其实此刻,就算是尤弥尔.萨拉丁亲自上去砍,也能把这两名无敌的大战士砍翻,可却依旧没人敢有这样的想法。大战士的强大已经超越了其武力的本身。
再也没人打扰,万俟空与布拉罕相互观察,相互打量,各自推演着对手下一步的行动,进而计算着随后无数的可能性,正如兵家圣典《孙子》说:多谋者胜。
这次周遭也不再有人催促,善于见风使舵的兹鲁卫也猜到了尤弥尔的心思,看似随意实则刻意的拉远同布拉罕之间的距离,不再为其呐喊助威。
整个战场随着京畿卫队的突围成功,其它地方也变的更加沉寂。此刻又没了这些旁观者的聒噪,两人的决斗即将在平静中迎来大爆发。
这回的对峙,没让观众们等待太久,率先打破平静的是万俟空,这也可以看做一种战士礼仪。
机甲战中,先出手的布拉罕落于后手,所以在肉搏战中万俟空就抢先出手了。
起手就用出绝技,重剑技:力拔千钧。以一式破空之力向布拉罕重袭而去。
双剑完全不能去格挡万俟空的无锋重剑一击,布拉罕很清楚,冒然去以剑锋格挡无锋重剑的后果,所以也只以右手剑轻拨了一下。
但也只这一下,布拉罕右手剑承受了巨力,剑刃被崩开了一个缺口。
布拉罕也顾不得那么多,左手反剑向万俟空刺去。
万俟空重剑撤回格挡,采取守势,面对布拉罕一剑快过一剑的进攻,万俟空重剑以线带面的挥舞,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护住其全身。
布拉罕双剑如蛇一般灵动,万俟空重剑如山一般有力,双方的剑招一来一回,快若残影。落入众人耳畔的是一阵快速连贯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宛若音乐般动听悦耳。
这注定会是一场载入人类格斗史的盛宴。
很显然,后手应对正确的布拉罕,已经完全掌握了先手主动权,但万俟空的重剑也应对得当,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可是,白刃战对万俟空来说,并不算公平。万俟空此时已经五十岁了,在身体上能力上,早就过了黄金年龄,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拳打死张牛三的壮汉。
或许机甲战中,万俟空还可以凭借着战斗经验与技巧来弥补体力上的不足,可白刃肉搏战比拼的是纯粹力量、体力与意志力。
此时的万俟空体力早已透支,完全凭借着意志力与比他小十多岁的布拉罕殊死搏斗。
现实里的战斗,没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武功秘籍,也不存在什么独孤求败式的神话人物,只有一句老话:拳怕少壮,同样是大战士级别的勇者,年轻就是资本。
在四十多招过后,万俟空的体力呈不支的状态,好几次差一点点就被布拉罕攻破防。
此时,万俟空的心中也产生了些许英雄末路时的惆怅,但他并不想就此而结束他的战士生涯。
又三招过后,万俟空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高强度挥舞这把无锋重剑。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发起了最后的重剑技:日月同终!这是在布拉罕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发起了同归于尽式的反击。
布拉罕也早就预料到了陷入绝境的万俟空可能会发动反击,所以也提前作出了反应。
布拉罕想再次以右手副剑去拨开万俟空的重剑,然后趁着其反击的破绽以左手主剑一个转身刺向万俟空的腹部。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由于万俟空以起手技发起攻击时,在布拉罕的右手剑刃上崩掉了一个小缺口,又加之先前布拉罕四十多连招不断的进攻,其右手副剑显然已经不堪重负。
当布拉罕的右手副剑再次拨挡万俟空带有风雷般巨力的重剑时出发出了‘咣’的一声脆响,副剑折断。
这也导致布拉罕的预判产生了偏差,未能将万俟空的反击剑势完全架偏本来线路,很巧不巧的是,重剑被架拨后,攻击的目标从布拉罕的胸口处变为布拉罕的脖颈。
布拉罕如果不想自己的脑袋被砍飞,似乎只有一种选择了,放弃这次攻击,全力回避,这就意味着万俟空将获取这场战斗的先手进攻主动权。
布拉罕很清楚,在自己副剑已断的情况下,单凭左手主剑是无法战胜重剑万俟空的。
这也是一场布拉罕不能输的决斗,而此刻万俟空的腹部就在布拉罕左手主剑的剑尖半米处,而他自己脖子离开万俟空重剑的无锋刃也不到一米距离。
这样下去的结果也只会是布拉罕的剑刺入万俟空的腹部,然后万俟空的重剑借着惯性,砍飞布拉罕的头颅。
要与万俟空同归于尽么?布拉罕觉得也好!与一个大战士同归于尽也算是一种光荣的死法,总好过战败以后,还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强。布拉罕想到这里,也就对即将来临的死亡释然了。
噗嗤一声,长剑先没入了万俟空的腹部,而布拉罕也努力睁大着眼睛,打算等自己头颅飞起的那一刻,以旋转的视角看一眼周边人的各种嘴脸。
布拉罕一直以来,都很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这也是他心境上的唯一弱点,这也是布拉罕与那些超然于世的伟大存在,还存在的最后差距。
可时间都已经过去一秒了,布拉罕只感觉到头顶一阵凉风掠过。万俟空的重剑最终没有经过布拉罕的脖颈。而是擦着布拉罕的头皮飞了出去,无锋重剑以剑气,顺带削掉了布拉罕的一缕头发。
这明显不是万俟空的失误,而是万俟空忍着腹部穿剑的疼痛,如一个铅球运动员一样,稍稍扭动了下腰肢,才勉强改变了重剑的轨迹。
谁也不知道万俟空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办到的,重剑很巧合的飞向了站在最近观战的尤弥尔.萨拉丁。
尤弥尔.萨拉丁被飞来的重剑吓的连连后退,都忘记他身着机甲。
重剑击打在其防护力场上引发了“哐”一声音爆,然而一柄普通重剑也自然不会引发任何意外。而尤弥尔的机甲此刻却吓的瘫坐在地上,他那洁白而奢华的披风此刻正在与地面摩擦,在草地上沾染上了泥泞。
万俟空见此情形,也不顾腹中剧痛哈哈大笑,这一笑仿佛笑出当年那一拳打死张牛三的豪气。
尤弥尔在短暂惊恐后,对布拉罕怒吼:
“杀了他。”
可大战士布拉罕非但没有执行尤弥尔的命令,还以尊敬的目光看着他剑口下的大战士。
万俟空的笑,引动了伤口一边笑一边咳血。
而布拉罕此时到有点不知所措,他只要抽回剑,剑刃对万俟空伤口的二次破坏,也就相当于处刑了。
对于一个将要死去的英雄,再去执行死刑,同样作为大战士的布拉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布拉罕扔掉了断剑,以右手搀扶了一下万俟空。
为了不给万俟空制造更大的痛苦,左手还轻轻托着那柄沒入万俟空身体的长剑,缓缓的使万俟空平稳坐在了地面上。
布拉罕也顺势坐在万俟空的对面,旁若无人一般,四周喧嚣似乎再也和二人无关。
周边,有许许多多的萨阀士兵,可谁也不想去因为去给大战士补刀而落下骂名,现在有资格结束万俟空生命的,也只有刺穿万俟空的布拉罕。
而布拉罕此刻却还有几句话想和万俟空说:
“你刚才明明可以杀了我,与我一起分享大战士的荣耀,为什么你宁愿接受一个失败者的耻辱?”
万俟空以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回了布拉罕一句话:
“一天...之内,怎能死两个英雄?”
布拉罕听闻这句话,突然想起两个名字,华族远古历史上的要离和庆忌,在世界英雄史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隔着数千年依然闪闪发光。
布拉罕想到了刺杀庆忌后,要离的结局,又想想接下来自己可能被清算的处境,不由对万俟空感慨:
“但我听说过这个故事的结局,要离也投江自尽了,英雄能与英雄结伴而行人生幸事啊?你等着,我陪你同去!”说着布拉罕捡起那节断剑打算向自己腹部扎去。
万俟空不顾其疼痛急忙伸手去制止,以最后的力量,阻止了布拉罕刺向腰肋的短剑,然后又一口血喷出,断断续续的说:
“这……又何必呢……”
布拉罕被万俟空制止后还想说点什么,但被万俟空摇头制止了。
万俟空深知自己快不行了,想说上几句:
“世上将无万俟空......如...你也死了...再无…国士...”
随后万俟空话音中断,剧烈咳嗽,其间还参杂着血沫。
听万俟空这么评价,布拉罕呆了一下,国士这两个字,在财阀世界里,只能在典籍里看到了。远古时代的人们在形容国之栋梁时,总以国士相称,更有甚者,称为国士无双。
片刻分神后,布拉罕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可这个天下,只有财阀,早已没有了国家,如果我们真能被称为国士,那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吐出一口鲜血后的万俟空,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但他还是坚持吐字:
“国的梦想……咳咳”
突然再次剧烈咳嗽,强他忍着一口血,万俟空自知大限将至,对布拉罕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这句话显然已经没有足够的思考能力来支撑:
“你要活下去,一定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连我那份一起...”
万俟空嘴角涌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头也垂了下去,坐在那里静静的死去了。这就是一个大战士的落幕,并没有留下太惊世骇俗的言论。
布拉罕把死去的万俟空平平的放在了地上。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被称为国士,也是人生第一次被人认同。
布拉罕对着天上喊了一句:
“感谢你懂我!”他希望万俟空还能听的见。
与万俟空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的交心,但这一刻对布拉罕来说,却如失去了其一生的挚友。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这个世界上曾经同时存在过两个无双国士,却随着万俟空的死去,国士成双终成历史。
布拉罕没有哭泣,哭泣注定不属于大战士。他也不能为万俟空做任何事情,只能默默望向万俟空的遗体深深一个鞠躬。
他回头看到尤弥尔.萨拉丁那冰冷的眼神,并扫视了身边同僚或冷漠或嘲讽的目光。
布拉罕突然发现已经不那么在意了,更不会因为这些目光而怀疑自己,他的心灵中更多了一份坚毅,目光中更多了一种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