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夕阳红
秦氏的腿当然没有瘸，但是现在她确实也不好受。
不过短短十来日，她原本风韵犹存的脸颊上只留下了如同纸一般蜡黄的皮，紧紧的崩在颧骨上。
看上去阴森得慌，要不是她还在喘气，说她是从地下坟墓里爬出来的都有人信。
她咬了咬舌尖，属于鲜血的腥甜铁锈味儿和尖锐的痛觉让她提起了几分精神。
她用哀求似的目光看向舒若水，“若水，你扶扶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脚上没力气，又好像坠了千斤坠似的。”
也不知道舒若水是从哪里寻来的药，只不过一副下去，她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舒服衰败下去，身体里的生机也好像耗尽。
好在，若水说这副模样只是造成她大病的假象，她也知道，现如今自己那个女儿发达了，她身边的能人异世很多，一双眼睛如同老鹰一般锋利，在目的达成之前，在让玉芙回心转意原谅她之前，她不能露出破绽。
舒若水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发间那并不可见的薄汗。
然后脸色一拉，“你现在在我面前装是什么意思？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赶去温泉山庄将林玉芙叫出来才是正经事，你可别跟我矫情。”
秦氏讪笑一下，在这个继女面前，她一向气短，现在她们的所有谋划都靠这个女儿。
秦氏咬咬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努力跟着舒若水。
清脆的鸟鸣声啾啾啾的响起，秦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舒若水的身姿由一变成了二，她一脚踏空，噗通一下栽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舒若水听得声响，回头一看，只见秦氏已经进气少于出气了。
她尖叫一声，惊起了无数雀鸟。
因为秦氏那糟糕的模样，像极了快要双脚一瞪驾鹤西去的人。
“娘！你怎么了？”
她到底胆小，她还没有真正害过人，虽然心存歹念，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害秦氏。
何况，秦氏对她的好，还是让她有几分感动的。
这天底下，后母待继女比亲生女儿还要好的，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慌极了的她，见马车上山，想也不想就去拦，这是本能反应。
“吁……”
马车夫不想半路杀出一个女人来，他赶忙拉紧缰绳，“你想找死啊！没看到马车吗？孙老的车你也敢拦，你是不是活腻了！”
舒若水现在心还在狂跳，但是孙老这个名字却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她膝盖一软，跪在车前，“大人，不是小女子故意拦车，实在是事出有因，我娘她快不行了，大人，求你们搭载我们一程去温泉山庄，我姐姐在那里，她和神医有关系，可以求神医救治我娘，要是晚一步，娘也许就没命了。”
舒若水这会儿是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看上去还真是你们一回事儿，孙老一听她这话，却是一脑子浆糊，他什么时候和一个小姑娘有关系了！
于是严肃道：“丫头，话不能乱说，神医作风清正，如何会与你姐姐有牵扯。”
舒若水脸上的表情一僵，内心差点吐血，看不出来，这神医的脑回路居然那么大！
看来得上杀手锏了，她哭道：“我姐姐是林玉芙啊！”
孙老眼眸当下一眯，他拉开车帘，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舒若水，下得车去给秦氏把脉，此时秦氏已经晕死过去。
“她中了夕阳红，此毒相当歹毒，无药可解。”
舒若水身子一晃，“不，那只是假药。”
孙老掰开秦氏的嘴塞了一口药丸给秦氏，“这药可以保她一口气，让她交代交代后事。”
然后，他不理会已经呆滞的舒若水，让人将秦氏送上马车。
“快点，得让玉芙姑娘见她亲娘最后一面！”
林玉芙从孙老口中得知秦氏身中剧毒只剩一口气的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好的假药呢？
可是孙老的医术不是盖的好伐！
她看着四肢僵硬面目枯黄的秦氏，悠悠的等她转醒。
母女两人四目相对，林玉芙的心情十分复杂。
“你要死了。”
林玉芙毫不客气的对秦十说了事情的真相，“你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秦氏也觉得自己看到了神圣的白光，就在林玉芙身后，看起来是那么圣洁，她转了转眼珠子。
“我这是在家里吗？果然，若不是我要死了，你也不会来见我，你恨我至此。”
林玉芙见她还没明白，也没去纠正她。
她苦笑道：“你用性命换我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氏也笑，笑得有点悲哀，“玉芙，我说过我后悔了，娘见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需要为了什么吗？我在你的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是的。”林玉芙点头，秦氏觉得眼神说出的话比刀子还锋利的人不是那个她熟悉的胆小自卑的玉芙了。
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看来这辈子你都不能原谅我了。”
“玉芙，我希望你过好日子，你爹给你订了一门亲事，你跟娘回家去当正头太太。”
“你当真如此想？”
林玉芙冷笑一声，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秦氏再次翻脸的，毕竟她都要死了，可是秦氏的那恳切的语气，让她想到了很不好的回忆。
上辈子，她听了秦氏这话，感动得无以复加，结果转身秦氏就送了一碗毒药给她。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难堪此刻如同潮水一般涌现，将她湮灭。
林玉芙猛的站起身来，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声质问秦氏，“我难道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她摇晃着秦氏的肩膀，“你是不是给我准备了一碗要命的药，你根本不是想我回家是吧？你是想将我骗回去，然后用一碗药毒死我，让舒若水李代桃僵嫁去简府对不对！”
秦氏被她摇得猛翻白眼儿，还是琳琳拉住玉芙，“你冷静点，她快被你杀死了！”
林玉芙一把拂过桌上的杯碗茶碟，将其推在地上砸个粉碎。
秦氏扑倒在床，喉咙里传来拉风箱一般的声音，她眼中闪过慌乱和愧疚，更多的却是被人拆穿之后的害怕，这些情绪，恰好被林玉芙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