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资格
噔噔噔......
宽敞的电梯，带着两道人影一路沿着上方垂直移动，势头迅速而平稳。
何生隔着电梯透明的玻璃墙，望着外面那不断变换的景象，也是不觉吞了吞口水。
这电梯上行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得等多久才能到达观光塔顶层，他也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便只有自己手机屏幕右上角所的时间。
而伴随着那时间一秒一秒地推移，何生十分明白，他们的情况也是跟着变得愈发严峻，愈发危险。
万一......在上到顶层之后，他们没有及时找到补给箱的话，没有得到屏障的庇护的话......那么两人就只能受困于那最后一波尸潮的攻势之下，死无全尸了......
那失败的下场，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脊背发凉。
“唉......”
面对着如此困境，何生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却马上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不管此刻他心中对于这些变故是有着多少怨言，可事已至此，他也无暇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何生现在所该做的，就只有专心于解决眼前的麻烦，而他的集中力越是高，生存的几率也越会大，意识到这一点的何生，眼下自然也没那个余力去抱怨与发怒了。
只不过......
何生无言地转移起目光，最终将其凝聚在身边的少女身上，那张原本精致可爱，犹如娃娃般的脸蛋，此时却是惨白憔悴，那对原本亮丽的碧绿眼眸之内，同样充斥着一股黯淡的色泽。
显而易见，尽管何生已是做好准备去面临之后的挑战，但他的同伴薇妮，却仍然没有下定好决心，甚至是仍然没有意识到现况的严重性。
这一刻，她仅是站在原地不动，脑袋微低，目光空洞地望着电梯外的景象，若不是何生能够勉强听见对方那微弱的呼吸声，恐怕还真有可能将她认作为一个等大的仿真人偶。
自从进入这座电梯以后，她不仅没对何生说出半个字，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过何生一眼，仅是沉默地望着电梯外那片漆黑的夜空，其眼瞳深处，似乎也是在被那片漆黑给不断浸染着......
何生见状，即刻明白到了原因，虽说他刚才就已经斩杀掉催眠师丧尸，并将薇妮从那阵幻觉中解救出来，可现在看来，后者似乎依然沉浸在先前的那片幻境，以至于精神都是显得有些不正常。
何生完全不晓得薇妮刚才究竟看见了多么可怕的幻觉，但他却明白，那必定是一段令得少女感到极其痛苦的情景，不然的话，那名善解人意，体贴乖巧的少女，又哪里可能会变成何生眼前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呢？
“薇妮......你没事吧？”
何生一边轻声开口，一边不觉上前将手搭在薇妮的肩边，紧接着，一股冰冷的触感便是攀上他的掌心，令得何生的内心更加纠结起来。
而少女在察觉到青年的触碰后，有些受惊地转过头，随后顿时有些语塞地回应道：“啊？不、不好意思！我很好，完全没问题！”
她这般说道，其唇角也是有些生硬地上扬，然而在何生看来，这道笑容未免也挤的太过于勉强了......
何生沉默了数秒，旋即给薇妮快速讲解起刚才的经过与如今的状况，告诉薇妮不要再拘泥于那虚假的幻象，而是专注于他们现今所面临的大危机。
何生希望能够以此来唤醒薇妮那心底里的求生意识，使她的精神更加集中一点。
然而，他错了，在听了他的劝诫与叮嘱之后，薇妮虽说点头应答了，但她那苍白的脸色却是依然没有好转，其眼眸里的黯淡也是徒增不减，这副模样，完全就是没把何生所说的听进脑海一般。
即便已经身体已经摆脱了先前的幻觉，可薇妮的灵魂，如今却好像还是受困于那片幻境当中。
“......”
何生的眉头皱了皱，旋即脸色十分无奈地说道：“薇妮......我是不知道你刚才到底看见了一片什么样的景象，但是......现在你必须得振作起来才行，留给你伤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少女听了青年的话语，没有作答，而是选择望着电梯外高塔表面的成群钢筋，在那黯淡夜色的衬托下，它们显得十分冰冷，十分尖锐。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足足数十秒，薇妮那惨白的嘴唇才再度张了开来。
“何生......”
她低声喃喃道，嗓音再一次变得颤抖起来，那迷离的碧瞳之内，不断浮现着动摇与悲怆的色彩。
“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过......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去世的事情么？”
何生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轻声应答了一声。
“记得。”
虽说眼下并不是适合谈心解忧的场合，但何生明白，现在薇妮的情绪已是全面崩塌，若要以这副姿态去迎接之后的生死关头，必定会致他们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所以他才选择继续聆听薇妮的话语，并且尝试着开导她。
毕竟，至今的薇妮，仍然身处在那片幻境当中，而何生如今要做的，则是将她给“真正”地解救出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同时也将是对他自身的解救。
“当时，我没有和你详细说起这件事......”
薇妮沉默了片刻，再度以颤抖的口吻说了起来。
“我的父亲，在我小的时候，被军队给征召走了，之后，他便是再没有回来......”
何生没有说话，但心底却是微微浮起了一些违和与异样之感。
“由于当时的我太过年幼，所以对于父亲并没有多少记忆，我只记得，这之后，我就与母亲二人一起生活着......那时候的家，虽然只有我们两人，但在我的印象中，那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尽管我们的生活过得十分贫穷，但母亲却还是总给我做好吃的，还是总给我买书来看，并且在每一天晚上，都会为我念故事，哄我入睡......那段时光，我真的十分幸福......”
青年静静聆听着少女的叙述，心头也是逐渐变得纠结起来，一方面，是由于他已经知晓了这段回忆的悲惨结局，因此才会感到无奈与叹惋，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他小时候，可是连父母的面，都没有见过，而薇妮所讲述的一切，则正是他年幼时一直期盼的，却又始终等不到的事物，所以，在悲哀的同时，他又隐约感到了一丝羡慕。
“然而......”
“后来......”
少女述说到此处，那对原本清澈的眼眸已是变得通红无比，同一时刻，她柔弱的娇躯也是赫然半跪在地面上，毫无血色的手掌，紧紧捂着那张憔悴的脸庞，尽可能地堵住所有泪水的去路。
“母亲也走了，她和父亲一起，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何生见状，身体下意识上前，想要将薇妮搀扶起来，不过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对方时，后者的嗓音却是再一次响起。
“但是呀......真正令我感到悲伤的......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母亲离我而去......而是那个导致母亲过早离开人世的原因......
“那个契机......那个祸害......那个累赘......”
“那就是我呐。”
话说到此，薇妮缓缓抬起她的脸庞，与何生对视着，映入何生眼帘的，是一双后悔到极点的通红泪眼，以及一道他之前从未见过的苦涩哀笑。
原先那名乖巧恬静的少女，如今却是变得这般憔悴柔软，这般模样，令得何生着实感到有些心痛。
在将母亲的死亡归咎到自己头上之后，薇妮的话语也是进一步变得含糊起来，令得何生有些听不清她那夹杂着啜泣的言语。
“要是那个时候......我不向母亲求助就好了......要是那个时候......我无视掉它，不去理会它......母亲说不定就不会死了......都是我害死了母亲......都是我，害得她早早离去......”
薇妮再一次低下脑袋，持续着哭声与低语，不知多久过去，一句自暴自弃般的结论，终于是被她给抛了出来。
“何生......你说，之后的生活也好，如今身处这片恐怖的异世界也好，是不是都是神明给予我的惩罚，让我为过去的愚蠢而付出代价呢？”
“母亲那样的善良，和蔼，对我是那般的好，可我却反过恩将仇报，害死了她，之前也是，数次拖累了你，害得你以身涉险......”
“或许，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活下去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一会要是我们再一次陷入到某个困境当中，何生，你就不必犹豫，直接抛下我就好，因为我......”
啪！
薇妮的话还未说完，便只听得耳边一声脆响，紧接着跟来的，是自脸颊上涌出的淡淡刺痛之感。
何生的双手，用着适度的力道拍打了一下薇妮的脸颊，接着便是紧紧捂住了对方那张惨白的脸蛋。
温度，自青年的掌心迅速流向少女的肌肤，一双掺杂着悲哀与怒意的面容，也是即刻照映在少女那茫然的眼瞳当中。
“薇妮。”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你值不值得活下去这个问题，没有人能说了算，我没那资格，而这片异世界里的那个将我们视作玩物，不断玩弄我们命运的神明，也没有那资格！”
何生厉声说完，旋即深深沉了一口气。
“我是不知道你心底里的那道坎，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你得明白，之前的我，并不后悔去冒险救你！而之后，也不会！”
说到这，青年脸庞上的怒意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有些无奈与羞涩的笑容。
“毕竟，当初在那片杯盘狼藉的酒吧里，可是你率先对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更何况，你还是我的初吻对象，这样特殊的女孩，我又怎么会弃置不顾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