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酒狂

陶家以酿酒卖酒为业，最响亮的招牌为陶酒莫属。陶酒是根据陶家秘方，再经过精心的调制，添加各种原料所制成的，在酒行里也颇负盛名。自前届品酒大会一举夺得桂冠之后，更是引发了一股狂潮，一时间成为酒友的至高追求。本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陶家也不会大量的调制这种酒，适量的供应能一直保证陶酒的高价，也吊足顾客的胃口。

这次陈夫人庆生，陶成鑫特意带过来几大坛陶酒，作为贺礼用来宴请宾客。接风宴席上开了一坛。夏至尝了一口，酒香凌冽回味余长，果然不负盛名。只可惜这酒一壶难求，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过足酒瘾了。

饭局酒桌上，总是少不了助兴的环节。陶成鑫自夸自家女儿的琴艺精湛，对其喜爱程度甚至连这次出行都不忘带上心爱的古琴，于是顺水推舟的，陶芊芊让丫鬟取来古琴，即兴表演一曲。

陶芊芊简单的净手熏香之后，移步来到矮榻之前，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进行调音，就光是这几下拨弦的动作就够赏心悦目的。纤纤十指在绷紧的琴弦上拨弄，奏出纯净空灵之音，把席上各位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大家都知听琴需静，都放轻了动作，偌大的客厅，似乎都沉溺在了夜晚特有的安静之中。

陶芊芊调好音色，露出浅浅的笑容问道，【不知大家想听那首曲子呢？】

陈夫人立马接话，【那阿恒来说一曲吧，你平时不是听的不少嘛。你来挑一首适合芊芊弹奏的。】陈夫人对陶芊芊的喜爱溢于言表，而且想拉拢陶芊芊和陈恒的意图也毫不掩饰。对此陶成鑫不予置评，只乐呵呵的喝着酒。

陈恒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来一曲酒狂吧。】

夏至曾经在桐香院听从荷提过琴曲酒狂，说这首琴曲是难得的佳作，与传统的琴曲所表现的清和恬雅相异，酒狂是以酒徒大醉之后的狂态为主题的琴曲，狂放浪荡不羁的风格可谓独一无二。陈恒居然挑的这支琴曲让陶芊芊这样的娇弱美人来演奏，不知是出于何种考量。

陶芊芊低头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夏至担心中的面露难色，而是露出个自信的笑容，【那芊芊就献丑了。】

素手拨弦，七根琴弦在陶芊芊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拨弄之下，奏出连绵的旋律。一开始绵长沉重，突然穿插强烈的停顿，反复数次节奏跌宕起伏，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根绝，生动的描绘出一个醉酒之人的步履蹒跚，让人感受内在的压抑和烦闷。而后旋律变得平滑流畅并显得轻松平稳，流露出不如就此归去的情愫。下一秒节奏突变，高音明显升高，营造出一种激烈张扬的情绪，描绘出借酒浇愁的酒狂之态。紧接着达到琴曲的高潮部分，前面表现出来的情感得到了集中的展现和抢话。乐曲气若长虹，姿似游龙，抑郁之情尽数吐出。最后旋律回到低音，旋律变得微弱，用拂长锁指法奏出一长串同音反复，之后沉闷的一个勾弦，一切归于沉寂。仿佛能想象醉酒之人在狂怒无奈之后，将灵魂寄予酒中，情绪归为平静。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夏至就像是跟着曲中的醉酒之人经历了一番心境挣扎，可谓回味无穷。和从荷的纯属娱乐的技艺相比较，陶芊芊是真心与曲共鸣，带给听曲的人的观感也截然不同。基于不同层面不好评个高低，夏至私心更喜欢陶芊芊对于琴曲的演绎。

想来陈欢跟她应该是一样听得入迷，从陶芊芊开始弹奏第一个音节，陈欢的视线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虽说席上的大家都是聚焦同一方向，但夏至能敏感的读出其中不一样的情愫。呵，敢情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感显露无遗吗？

夏至摸不透陈欢的脑回路。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如果真对陶芊芊有意的话，为何不积极争取一把。看陈恒的表现，对陶芊芊的态度也不十分热络，看着倒更像是陈夫人的剃头挑子一头热。

想想又有些苦涩涌上心头。知道陈欢有心上人，但没预想到会是这样完美的大家闺秀，自己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恨不得像酒狂里的醉酒之人，一同喝个天昏地暗好了。

果然一曲终了的时候，虽然恋恋不舍，陈欢还是挪开了目光，装作不很在意的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陶芊芊起身，自谦说道，【芊芊琴艺拙劣，只学了些皮毛献丑，让各位见笑了。】

陈恒不吝鼓掌称赞，【指法熟练旋律激昂曲意深远，哪里拙劣了，芊芊的这曲酒狂余音可绕梁三日了。】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应和，陶芊芊羞的脸颊绯红，越发衬得娇羞可爱，让人不觉起怜爱之心。

古琴助兴，席上的气氛热络不少，陈恒趁此机会把夏至也拉上台面，笑着说道，【夏至姑娘，看了芊芊的琴艺，是否有瑜亮之情呢，要不要也来助兴一回？】

夏至全身神经紧绷，又来了！这熟悉的桥段，女子自身并无争奇斗艳的心思，都是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给拾掇出来的。颜放这样，陈恒也这样，夏至心想他们两个若有一天碰面，会不会一见如故立恨不得立刻桃园结义共许生死。

【不要。】夏至尴尬而不失礼仪的回答陈恒提出的建议。

陈恒噎了一下笑的爽朗，【夏至姑娘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呐，连拒绝都如此爽快。我就说阿欢的眼光独到！】

陈夫人在旁煽风点火，【总算是有自知之明，如果是低三下四的表演，那才叫真正的拙劣呢。】

夏至第一次觉得赞同陈夫人的观点，说起来她能拿出手的余兴节目几乎没有。琴棋书画唱曲跳舞，她就没一个上手的，总不能现场表演个火炉熬药吧，上次坑蒙拐骗颜放的招数已经是她压箱底的绝招了。然而实在是上不得正经台面的，现在只能灰溜溜的认怂吃瘪。

然而事不遂人愿，陶成鑫不知怎么就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既是助兴的玩意，只要能带动气氛，不限什么高雅低俗的。夏至是吧，你也别推脱了，也让我这个叔叔帮阿欢过过眼。】

陶成鑫是席上的贵客，这话一出夏至完全没有了推辞的余地。陈欢就算想帮他脱身也是不能的，于是低声安抚她说道，【你就挑你想做的就行了。】夏至点点头，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