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谓朋党（下）
十二月，小寒。
度辽将军府内。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朝廷那些士大夫都在干什么？！为何不帮忙劝说圣上？此番近十万匈奴人反叛，那局车儿身为单于却毫无作为！如果不降罪的话，朝廷的威仪何在？！那些匈奴人又怎会心生畏惧？！”张奂看着手中的简筴，面色狰狞，语气充满了愤怒。
“呵呵，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如今大量的士大夫被罢官，剩下的不是不敢发声的胆小之徒，就是依附那些宦官的阿谀之辈。”皇甫规闻言冷笑道。
说到这里，皇甫规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吾听闻，那窦游平最近一段时间，与刘仲承、陈仲举两人，被关东士人合称为三君？”
闻言，张奂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点了点头，神色古怪的应道，“不错。”
“看来……此次奸宦大举污蔑士大夫，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排除异己……”皇甫规抚须沉吟着。
“果然瞒不过汝啊！”张奂闻言摇头笑道，“不错，此番朝廷的争夺，与其说是朋党之争，不如说是为了日后的争夺！毕竟圣上如今的情况……汝多少也能猜得到。”
“唉……好不容易剿灭了专权的梁贼，本以为朝堂会迎来朗朗乾坤，哪能想得到那些奸宦却趁机崛起……”皇甫规闻言感叹道。
“一言难尽啊……”张奂摇了摇头叹息道，“算了，不提这些破事了，烦心。”
闻言，皇甫规顿时苦笑道，“是啊，烦心！可惜用不了多久，吾就得天天去面对这些烦心之事了！”
听到皇甫规之言，张奂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唉，那又有什么办法，汝为度辽将军，吾为使匈奴中郎将，再加上纪明这位护羌校尉……三州兵权全都集中在吾等关西党人的身上，就算圣上和奸宦不在意，那些关东党人却也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延续下去的。”
“唉……交出兵权吾倒是不在意，只是一想到回京之后要天天看着朝堂那些丑陋的争斗……”皇甫规点头叹道。
“不理他不就是了？宦官只会拉拢吾等关西党人，而那些关东党人，寻常情况下也不敢得罪吾等……”听到皇甫规的话，张奂摇了摇头叹道。
“呵呵……不敢得罪，但也不愿意与吾等联合不是吗？”皇甫规大笑道，随后看到张奂沉默不语，笑声逐渐消失，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汝这些年来，还没有看清那些关东党人吗？那些人中，有多少人看得上吾等关西党人？窦游平虽然被关东党人誉为三君之一，但那不过只是因为他的长女被立为了皇后，成为了外戚！一旦那些人翦除了阉党……”
“够了！”张奂厉声打断了皇甫规的话头，随后摇了摇头，直接岔开了话题，“汝以为，来接替汝之人会是谁？”
“唉，是谁又如何？反正度辽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却责任重大。不管是阉党还是关东党人，都不会，也不敢乱来的。”皇甫规看着张奂长叹一声，随后摇了摇头无所谓的应道。
“这倒是……”张奂闻言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的叹息道，“不过吾等离去之后，谁来教导阿义？”
“嗯……可由邠汝代劳，相信他不会拒绝的。另外，等接替吾之人抵达后，如果比邠汝更合适，吾会试着劝说一下。相信以阿义展现出来的天资，其是不可能拒绝的。”皇甫规闻言沉吟道。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童音就传入了两人的耳中，“两位夫子不用担心，就算无人教导，凭借两位夫子留下的典籍，弟子也一样不会辜负两位夫子的期望。”
闻言，两人转头看去，不是李义又是何人？
“请两位夫子赎罪，弟子并非有意偷听两位夫子的对话……”看到两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李义恭声致歉道。
“无妨，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而且这等事情，汝日后出仕之时也会知道的。”看了看李义手中的简筴，皇甫规摆了摆手笑道。
闻言，张奂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随即岔开了话题道，“阿义，是不是有哪些地方不懂？拿来给我等看看~”
“诺。”李义应了一声，走到两人身边将简筴展开，说起自己的疑惑来。
开春不久后，张奂就率军离开曼柏开赴凉州。虽然他也想多留一段时间，但可惜，凉州的局势已经变得越发混乱了，那些羌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匈奴、乌桓、鲜卑相继降服、退兵的事实，反而不断增兵攻打凉州、三辅。
临行前，张奂又给李义留下了一些他所注释的典籍，其中一些，是他从京师专程带来的。另一些，却是朝廷赏赐给李义的，以嘉奖李义创造的简化数以及标点符号。
是的，张奂在上书朝廷，要求治罪匈奴单于局车儿时，顺便也将李义创造的简化数等写进了简筴之中。
不过虽然张奂这么说，但李义却知道，能够得到这么珍贵的赏赐，肯定是因为张奂帮忙活动了。不然以他创造的那点小玩意，根本不足以换到这等有着先贤注释的经典。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李义除去日常习文练武之外，又多了一件事情，就是听皇甫规讲解朝中朝外的大小事情。
这却是之前听到张奂和皇甫规之间的对谈时，引起了李义的兴趣，而对此，皇甫规也没有任何顾忌。许多时候甚至说着说着，就开始大骂起朝廷的各种昏庸无能，听得李义是一阵后怕。
不过后来，在发现哪怕赵岐、郭鸿等人在场，皇甫规也依然照骂不误。甚至有些时候，郭鸿、赵岐也会跟着一块各种骂时，李义终于明白在这个时代，士人谩骂朝廷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三月，谷雨，春天即将过去，夏天就要来临。
如同皇甫规所料的一样，朝廷派来接替皇甫规，出任度辽将军的人选抵达了曼柏。
“哼！吾还以为会是谁来接替吾之职呢，原来是汝桥公祖啊……”看着面前白发苍苍，却精神焕发的老者，皇甫规冷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