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陆拾·舞者的记忆（散文诗）

舞者的记忆（散文诗）

1

当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在演讲和朗诵的声音里，去寻找自己的印记。只有你独自起身，把举手投足都幻化成一支飘然的舞，沉默不语。

你说你拒绝不了虚假的语言，但你不能再让那些语言来雕塑虚假的自己，所以你宁愿一言不发地舞蹈，不让任何声音为你刻上抹灭不了的痕迹。

那些朗诵者和演讲者，为每一个人戴上他们所期望的面具，而你的舞蹈，是为了掀开面具，拒绝他们唾沫横飞的热情洋溢。

2

我看见你，舞蹈在一场盛宴之上，他们在杯盏交错的满足中，幸福地赞美你的妖娆，但没有一个人会用酒杯，去承接你在垂首之时，从眼角落下的一粒泪滴。

我看见你，舞蹈在一场庆典之上，他们在昂首挺胸的胜利里，用鲜花簇拥你的美丽，但没有一个人会用彩旗，去擦拭你在仰望之时，从足底刺破的一点血迹。

你的跳跃和旋转，会被他们用一条标语，淹没在转瞬即逝的海洋里。

他们把用语言记载的岁月称为历史，而你的舞蹈，是在历史里，招展属于你自己的岁月。

3

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诗歌是轻浮的。你额头上的一滴汗，和你脚掌里的一滴血，早已浸透着你的生命，落进了广阔无边的土地。而我还梦想着写一首诗，在残缺不全的风中追问，成熟的果实和凋零的落叶都去了哪里。

摇摆不定的文字还在等待着华而不实的答案，你已经喑哑了那些在钟声和喇叭里变异的言语，用你扬起的手，用你抬起的足，把沉重与轻盈，都凝固在那里。

可我只能悲哀地写我的诗，不敢用我的眼睛和嘴唇，去爱上你，因为我知道，如果用我懦弱的文字去雕刻你，你就只能在我的愿望里悄然毁灭。

4

我想建造一座盛妆的舞台，用来迎接翩翩起舞的你。

但你是在一片自由的羽毛上舞蹈，那朱红的大门和锦绣的幕布，都会囚禁了你。

我远望着你的舞蹈，你曼妙的身影，是我追逐不及的文字，你在含笑飘逸，我终于安然低头，含泪抄写我为你写的第一首诗。

我知道你可以随着一阵风，舞蹈在海洋翻卷的浪滔上。

我知道你可以迎着一阵雨，舞蹈在森林漫卷的涛声里。

我知道你会踏着彩虹与霜雪，舞蹈在原野之心和深渊之底。

我的文字已经在你的舞蹈里屏住了呼吸，我爱恨交加的人啊，你还要舞蹈至何处，才能停息！

5

我知道，在历史焚烧殆尽以后，无论虚假的文字是否消失，你柔软的身躯，还将继续在舞蹈里弯曲，悬挂沉默无语的坚强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