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咫尺
鸟瞰秦淮，
十里烟柳，
发秃齿豁。
城中的繁华，
城外的落寞，
像六道轮回一般更迭，
像黑色幽默一样荒诞。
万物有终，
亦有新生。
生有寂时，
茕茕孑立。
每当情缘误入陌路，
咫尺之间都是天涯。
虽然世界很大，沧海难尽、桑田无边。可是我们依旧渺小的可怕，每个人能长久停留的地方就这么大。那片属于我的净土，随时都会被陌生人闯入，又怎么可能避得开打算在这儿住下的你。如果冥冥之中让两个人多次相遇在不同的地方，那是前生注定的尘缘未尽。
清晨，雄鸡还未叫醒熟睡的太阳，连风都静悄悄的。远远看去，南薰高中的上空被一层薄云笼罩着，像少女闺楼中塌上的帷帐，雾里看花，影影绰绰。萧逸尘和林若一相约一早来到学校，挑选新班级的座位。萧逸尘在校门口等到了林若一后一齐走进了高二（13）班，经过一番讨论，确定了一处达成一致的风水宝地。接着，林若一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军棋，两人在课桌上展开了如火如荼的对弈。不一会儿，白雨姀走了进来。
“逸尘、若一，早上好。”
“早啊，你准备坐哪儿？”林若一随口一问。
“我还是坐你后面吧，跟以前一样。”略加思索，白雨姀拎着书包走到了林若一的背后，伸出手准备把倒扣在课桌上的座椅搬下来。
“我来帮你。”萧逸尘迈出一步，抓住了白雨姀身前的椅子。
“谢谢，我去门口抄一下课表。”白雨姀低下头，道了声谢，向教室前门走去。她和萧逸尘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尴尬和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进教室，已经到得七七八八。有一些令萧逸尘和林若一觉得面熟，甚至能叫得出名字，有一些，则没有半分印象。
忽然，一股冷气卷着两片黄叶从窗外扑进来，凉嗖嗖的。慢慢地，窗外原本星星点点的雨滴，霎时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上争先恐后的倾泻下来。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极劲目力，能看到远处的喷泉池上，“劈劈啪啪”地绽起一朵又一朵水莲花。
铃声中止了教室里的喧嚣，同学们老老实实地坐在各自的课桌前，等待着数学老师前来为新学期第一堂课剪彩。一名女生踩着铃声慌慌张张地跑进教室，看得出她淋了雨，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晕在肩上。
“进来吧，赶紧找个座位坐下。”
“谢谢老师。”
“老萧，这姑娘倒是长得挺秀气，就是身材太平庸，肤色也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在你的审美一向不太讲究，你看看怎么样？看对眼了就把她拿下。”
“你真当我不挑食啊。”正埋着头偷看小说的萧逸尘提出了抗议，他抬起头看向那名女生。
“圈儿！”萧逸尘差点喊出声，何筱荃也看到了萧逸尘，她背着书包走过去坐在了萧逸尘背后的空座上，她的同桌正是白雨姀。
“速速招来你和这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萧逸尘的反应令林若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暑假出去玩飞机上认识的，至于发展到什么地步......睡过一晚算什么地步？”
“啊？真的？”
“爱信不信。”林若一敢肯定萧逸尘是在戏弄他，但是好奇心终究战胜了他的理智。
黑云压城，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扭动着妖娆的身子，媚意荡漾，摄人心魂。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演算着圆的切线方程，台下的萧逸尘听得昏昏欲睡。或许他和白雨姀之间就像是圆和切线，电光火石的相交之后，彼此渐行渐远，再也守不住曾经的美好。这是萧逸尘睡着前的最后一缕思维。
下课铃唤醒了已经把手臂枕得麻木的萧逸尘，他回头看了一眼何筱荃，发现她也趴在桌上睡着，似乎连下课的铃声都没有听到。
“你们俩还真挺般配的，都这么能睡。看看人家白雨姀，课堂笔记都写了好几页纸。”此刻，白雨姀并不在座位上，笔记本打开在最末落笔的那一页，都没得及合上，看来走的比较匆忙。
“态度只能装点过程，无法左右结果。她再怎么认真，数学成绩依旧和咱俩半斤八两。”
“你不是对她有意思吗？还这么说她。”
“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要是白雨姀，我也不会选择你这种蠢人。”林若一说完就后悔了，他看着萧逸尘的表情就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点，于是硬生生地扯到了句“我去趟洗手间”，给自己也给萧逸尘找了个台阶下。
季节，总是把冷暖转换成了色彩。生活，总是把波折压迫成了平静。行云流水，宠辱不惊，鸢尾在山水里释怀，离人在转身后惊喜。
“同学们好，我是大家这一学年的语文老师，也是大家的新班主任，我叫覃莎莎。”这是一名研究生毕业才三年的女性教师，一头如墨的黑发散在身后，指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修饰的银戒，清纯中透露着素雅。
“听说上学期期末考的满分作文得主在我们班，不知哪位同学是萧逸尘？”
一秒的错愕后，萧逸尘缓缓地举起了左手。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作文得了满分。
“我们请萧同学给大家即兴讲一个小故事如何？我相信以他的文采，应该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吧。对吗？”她看向萧逸尘，眨了一下她圆圆的眼睛。
“老萧，你要发达了，语文老师十有八九是看上你了。加油，兄弟我这学期语文测验的成绩就都仰仗你了。”林若一在身旁小说嘀咕着，结果换来了萧逸尘的一阵白眼。
“那我就分享一个小故事吧。”萧逸尘鼓起勇气走上了讲台，这是他第一次在讲台上面对着全班同学发言。
有一天，一名小和尚和师傅在山下的小溪边坐禅。一片红叶，漫不经意地落在师傅的袈裟上。小和尚歪着头，看着那片微卷的似血落叶，问道：“师傅，叶子落了。叶子离开了树，是因为树对他不好吗？”
“非也。”老和尚闭着眼睛，回答了小和尚的问题。
“难道是风抢走了他？”
“非也。”
“那叶子和古树明明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分开呢？”
“分开是因为他们不再合适了。”
“不合适？”小和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是谁错了？”
“离开无关对错，对错本就没有意义。不再合适的两人，与其耗尽对方养分，一同枯萎。倒不如坦然聚散，各自相安，来的潇洒。”
“师傅，离开树的叶子又会如何呢？”
“可能被有心人遇见，用心珍藏，也可能随风而去不知所踪。说不定落在某处，生根发芽，从此脱胎换骨，以新的姿态活下去。秋月春风，自有其因果。”
“那叶子消失后会思念树吗？”
“可能会吧，但是既然选择了转身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人这一生中，注定要面对分离，也注定会选择分离。当我们能够用释然的心态去回忆逝去的执念，方能体会到放手后的美丽。从此心若止水，难起波澜。
谢谢，我的故事说完了。
“谢谢萧同学，不愧是才子，给大家带来了如此有意境的故事。不过，故事的主题未免过于伤感，哪位同学愿意给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幸福圆满的句号？”
片刻后，教室的后排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来。”只见何筱荃缓步走上讲台，并肩站在萧逸尘的右边。谁能想象的到，今天讲台上的一男一女，在二十多年后，分别成为了国内著名的流行音乐作词家和屡屡获奖的新生代影视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