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囚徒之城
白昼的第一缕辉芒自远方泻落而下,彰显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兰蒂斯城外呈现出与内城南殊的景象,漫漫冰雪笼罩了通道。“第一站,安普利特港“,尤安娜策马而行。
五名身披黑貂斗篷的骑士骤然现身于兰蒂斯东城之外,各有所长的他们因种种因由而团结一致,揭开了漫长跋涉的序幕。
严苛戒律的安普利特,隶属兰蒂斯管辖,乃是一处不容异族进出的重要关隘,却也是通往下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沿途可见商旅来往,在冰雪覆睑的大地上留下一串串足迹。
伊维诺亚一行人驾驭高头大马,历时半月跋涉过伊安郎山脉,实属缓慢进程,若换乘千里马恐能大为加快。行中,李嘉图与阿特丽丝依旧争论不休,却也为单调路途增添几分乐趣。
逾越冰封之地,抵达了桑修多平原,蓝发的康多纳人于此建立了天然牧场,牛羊成群,连向来寡言的嘉拉汀见此亦不禁眉开眼笑。为此,在李嘉图的执拗之下,伊维特特意放缓了前行速度,足足用了半月时分才到达兰蒂斯与安普利特的交界处。
安普利特高大宏伟的城墙,比兰蒂斯更为雄伟,但其戍卫也更为严厉,这是一座囚犯之城,不同的是拥有自治权。
遗憾的是,安普亚特从来不曾赢得李嘉图的喜爱。这位对这座城市始终怀有深深的厌恶,那段在此地闯荡的不快经历至今仍然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这里的居民麻木不仁,缺乏进取心,对变革也视而不见,真是一个糟糕的城市。“他如是说道。
年轻的阿特丽丝充满着天真,她似乎难以理解李嘉图的话语。“如果我是他们,我宁愿选择团结一致的反抗,哪怕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然而,李嘉图以睿智的眼光看待了这个年轻女孩的想法。“这不过是天真的幻想罢了。平民又如何与军团抗衡?用热血和尸骨又如何?不如多想些更实际的办法,小姐。“他缓缓地说道,似乎在试图点醒阿特丽丝。
尤安娜则更加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安普利特的居民无一例外都是罪犯的后代和新晋的流民,自建城以来就一直被囚禁在此,你没必要对他们产生同情。“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
阿特丽丝没有被说服,她依旧执着地追问:“过去的错误为什么要后人承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够吗?“
尤安娜微微一笑,回答道:“那你觉得,血族能与精灵成为朋友吗?不可能,对吗?所以,安普利特永远都会存在,每隔十年就会有新的罪犯被囚禁在此,不同的是,所有新囚犯都将四肢被断。“
阿特丽丝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仍然相信,如果血族能变得善良,精灵也会愿意接纳他们。“
尤安娜无奈地摇头说道:“你还是太天真了。如果将他们放出去,你就会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仅凭我之见,他们中随便一个人都曾经杀害过无数生灵。要不要打个赌,看看你是否输得心服口服?“
在这激烈的辩论中,安普利特的城门外,守城士兵正严阵以待,对于这群陌生的黑衣人也充满了警惕。当他们要求这些黑衣人下马接受检查时,尤安娜并未立即做出反应,直到伊维出手毙命了一名士兵,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刚才是谁在跟我说话?“尤安娜忍俊不禁,她能感受到伊维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一贯作风。
就在这时,安普利特的军长从后方走了上来,严厉地警告这些黑衣人:“放下你们的武器,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们全部杀光。“
尤安娜冷笑一声,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朝军长丢了过去。军长接过令牌,仔细辨认后,突然跪了下来,其他士兵也纷纷跟随其后。“乔恩,恭迎圣女。“
“他们是否可以让开了?“尤安娜轻声询问。
乔恩犹豫地回应:“可是你身后的他们...“话音刚落,他便暗自懊悔,怎能如此无知,妄言冒犯祭祀大人,在这位尊贵的面前,自己无疑不过是螻蚁一般的存在。
“你是在质疑我吗?“尤安娜说。
“不,不敢。“乔恩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慌乱,声音微微发颤,“所有人,都让开,都让开!“他站在尤安娜身旁,即便寒冬料峭,仍见他额上豆粒般的汗珠闪烁。
“再有下次,我定要你们人头落地。“尤安娜的声音,如同城门口最威严的风景,所有军士应声跪地,生生畏惧眼前来人的威仪。
骏马踏进城内,乔恩发现自己再也迈不开步伐,双脚如同被恐惧禁锢。兰蒂斯的圣女所拥有的权能,实在难以想象,即便是在这安普利特重兵把守的城门前,在尤安娜的带领下,终无人敢有半点违抗。
“将军,要不要把这件事禀告城主?“一名士兵对乔恩说道。
“你疯了!“乔恩拍去那士兵的脑袋,“你要告诉将军,我们得罪了圣女吗?你想死吗?我告诉你们,所有人都给我保密,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任何人都不许提,明白吗?“
“是。“士兵们恭敬地点头。
尤安娜的作风,较往日更为强势,这才是她本真的模样-兰蒂斯圣女,高傲峻岭,唯有在伊维诺亚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善良知性的一面。
在安普亚特里,由于身份特殊,只有李嘉图与尤安娜摘下斗篷,尤安娜取出腰间的令牌,交予城门将军,守城将军见到兰蒂斯的令牌,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
踏入安普亚特城内,映入眼帘的尽是衣衫褴褛,佝偻瘦弱的平民,其中不乏一些四肢健全的男子,面露凶光,想为那些近年犯罪后被刑罚的囚徒。
“不要对他们有任何怜悯。“李嘉图凝视着阿特丽斯说,“人族帝国曾给予他们机会,可他们宁愿沦为如此,也不肯上碧海与斯利修并肩战三年换取自由,他们不能怪罪任何人,你没见过他们手持武器的样子,这都是自找的。“
阿特丽斯沉默不语,从未见过如此贫穷的国土,心中甚是惆怅。而五匹高大的骏马,也让城内的行人无不侧目。
他们行走至一群贫民前。尤安娜深邃地看了阿特丽斯一眼,随后将一枚金币抛入人群。原本静坐的流民瞬间沸腾,争抢那枚金币激烈至头破血流,唯有孱弱之人不能参与其中。“可悲啊,他们内心深处的劣性使然。那枚金币足以让所有人饱腹,却他们不知分享之道。“尤安娜叹息。
阿特丽斯不忍此景,下马买尽摊贩所售,随即施舍给街上乞民。然而,强者夺弱者,许多妇孺未能得享。若非李嘉图与嘉拉汀持武器戒备,相信这群流民必将蜂拥而上。士兵们闻声而来,挥刀向这些流民猛攻,引发一阵骚乱。但他们并未惊扰伊维一行,任何能骑马入城的必非他们的对手。
“你们竟如此疯狂!“阿特丽斯肃然,从未见过如此肮脏的城市。她将一名孱弱女童护在怀中。李嘉图见其善意,劝其“你能帮几个?但此城尽是如此流徒。“阿特丽斯悲伤地道:“即便无法济世,我也不能忍受目睹此等景象。“怀中女童怯生生地偷取她的金币,阿特丽斯发现之而不知如何作为。
优雅迷人的尤安娜挂上了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我之前说过的话,我都会让你们看到。“这无疑是对她的宿敌阿特丽斯的一种嘲讽。她高高举起一袋金币,向着所有流民们缓缓挥舞,“你们看到了吗?是否渴望拥有它们呢?“
所有流民无一例外地,无论男女老幼,都急切地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去抢夺这笔丰厚的财富。幸好旁边的伊维提正挥舞着长剑戒备,否则恐怕所有人都会一拥而上。
“谁杀掉那个女孩,所有金币都是你的。“尤安娜凝视着方才的女子,凛冽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冷笑。
阿特丽斯顿时惊愕难当,她惊恐地摇头:“不,不可能。“但下一刻,所有流民如狼似虎般扑向那名女子,他们疯狂地想要以她的生命换取那笔丰厚的金币。
只见一名妇人哀声哭泣:“不,不要杀她,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她双膝跪倒在阿特丽斯面前,泪水涟涟,凄然哀求。
尤安娜冷冷地笑了:“看见了吗,这就是安普利特,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她轻蔑地扫视着这一切,对于人类贪婪与残酷的本性,她视若无睹。
“这只是个别的,相信我,更多的人是无辜的“阿特丽斯眼神楚楚可怜。
“没有更多了“尤安娜摇头,“我宁可杀错十万百万千万亿万的人,也不愿放错一个。“
阿特丽斯再也无法开口,只是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伤。
“尤安娜说的很对,你知道吗,环境影响一个人,从小他们就这样,怎么能变好,错就错在新生儿没有让我们释放他们的权利,你知道吗“李嘉图说。
“我不想知道,不要逼我“阿特丽斯驾马如飞远去,在这惊鸿一瞥中,她那绝世容颜已现于众人眼前。
“好美“身着金色华服的尤利突然停下脚步,他素来未见过如此动人的女子。“美丽的小姐,我是尤利,能否认识一下你?“尤利微笑道,在安普利特,从未有人不识他。
从后追赶而来的李嘉图气势汹汹地望着尤利,“你算什么东西?鱿鱼丝吗?“李嘉图不屑地看着尤利。
“随从先生,说话要注意分寸,我正与这位美丽的小姐交谈呢“尤利无视了李嘉图,郑重地望向阿特丽斯,“美丽的小姐,我想充当你在城内的向导,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尤利说着,已经伸手想要挽住阿特丽斯。
“我数三下“李嘉图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气势汹汹的面孔。
尤利依旧无动于衷。
眉头紧锁的李嘉图已经跃下战马,走到尤利面前,手中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三“。
“只要那位美丽的小姐答应,我便让开“尤利做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笑容,他从未相信有人敢在安普利特动他分毫。
李嘉图冷笑,“那我答应你“说罢,一脚将尤利踹倒在地,“还有,我可不是什么随从。“尤利身体不断在地上翻滚,身后一群小厮急忙围到他身前。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怎么敢“被踹倒的尤利明显没有预料到会有此情况,“混蛋“他从地上爬起,怒吼着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身后的小厮们咆哮,“把他们都杀光,将那个女的给我捉起来,我要让她们好受。“
“你可以吗?“李嘉图微笑着,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跃过尤利身后的侍卫,转瞬间,匕首架在了尤利的脖子上。“噗嗤“鲜血从尤利脖颈流下,尤利应声倒下。流民们四散而逃,原本镇压他们的那群士兵急忙围了过来。
“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小厮们咆哮。
“知道啊,可是你们都得死“李嘉图转过身去。“嘉拉汀“他说。
“知道了“嘉拉汀回应,他的箭如闪电般射出,所有随从都倒在了嘉拉汀的箭下,他的脸色依旧冰冷如雪,仿佛只是屠杀鸡鸭一般。即使是如此血腥的景象,连同阿特丽斯也未见丝毫惶恐,他们已然习惯如此。只有伊维,在嘉拉汀杀人时,会隐隐觉得自己内心在沸腾,他微笑着,忽然很想去尝尝那些鲜血的味道。
“你还点也没有变“伊维未曾指责李嘉图的做法,换做他也会如此。
“我根本不需要改变,不需要“李嘉图眯着眼看着伊维,他的微笑与嗜血都尽收眼底,“只是你,伊维诺亚,你变了,让我感到陌生“
“我一直这样“伊维闭着眼,他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自从依托米割破了他的咽喉那一刻起,伊维便如此,越发的暴戾,可是这样的改变,他难以控制。
“一直如此吗,笑话“李嘉图驾马而去,一群人消失在繁华的街道中。
犹洛纳城主在最短的时间内获悉了犹吉被杀的消息。
“砰“他暴怒地砸碎了桌子,“到底是谁,谁杀了我的儿子犹吉?“
侍者胆战心惊地回答,“是从兰蒂斯来的人,持有兰蒂斯皇室的圣令。“
“废物,持有圣令又如何,杀了我的儿子还想活着出去吗?“犹洛纳怒吼,“那群人在哪里,派人追击他们,我要亲眼见到他们的尸体,快,给我画像,我要亲自杀掉他们!“
“将军,黑旗军已经出发阻止,这是画师按照那几个逃犯描绘出的画像“侍者递过一幅画,定格在尤安娜的容颜上。
看到画像,犹洛纳深吸一口气,原本暴戾的脾气瞬间收敛,“让黑旗军回来“
“将军?“侍者疑惑。
“我说,“犹洛纳咆哮,“让黑旗军回来,所有军团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听到了吗?“
“是“侍者退去,他定然知晓画中必有犹洛纳都惹不起的人物。
“我曾经警告过尤吉,让他不要狂妄自大,可如今竟然丧了性命“犹洛纳愤怒地咆哮,可他此刻却无计可施。
他拾起桌上的笔墨,迅速书写起一封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