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战争没有热血心肠

天际火光熊熊，将魔尼亚城笼罩于一片灼热的熊熊烈焰之中。远郊的一处简陋营帐内，数十名精锐的白银骑士静肃地列阵，严密地戒备着四周。帐内，依托米坐在地上，赤裸上身，健壮的肌肉上遍布密密麽麽的伤痕，血迹斑驳的绷带缠绕在身上，显得触目惊心。

汗珠源源不断地从依托米额头滚落，他神情痛苦万分，用力按压着胸口，殷红的鲜血从绷带下渗出，染红了双手。放下手时，更多的血液汹涌而出，伤势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真是讽刺。“依托米自嘲地想，要是那时干脆斩下伊维的脑袋，一切也就了结了。他深知自己低估了伊维的实力，他不仅是纯正的奥莱特人，还有霍来亚人的血统。依托米低下头，注视着血迹斑斑的绷带，内心波涛汹涌，但更多的是怒火中烧。

一切都要归咎于伊维，依托米依稀记得，那时伊维疯狂的样子，一剑刺入自己胸膛，让他无助又渺小。那种藐视一切的眼神，真是可怕，堪比年轻时期的阿撒兹勒。可是，“差一点就能杀掉伊维了“，依托米满怀遗憾。要是萨麦尔和斯特马再晚一点到来，自己就可以了结了他。

依托米再次按住胸口，一阵咳嗽，又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帐外，一名轻甲军士简斯掀开帘幕走了进来，“没什么事吗?要不要再找医师看看?“

“我死不了。“依托米抬头看着简斯，“至少现在还活着。倒是那些事都安排好了吗?“他漠然地询问着自己的伤口。

“我相信一切都妥当，克莱尔已死，海菲特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会图谋自己，无视大局。“

“很好，一切照计行事。“依托米眼神依旧冷峻。

寒风席卷战场，到了半夜，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骚扰。投石车轰鸣不止，从魔尼亚城滚落的巨石砸向城墙，随即被运回重新发射。无数军士忙于修补城墙，双方消耗着彼此。

战争，从来就是如此，每分每秒都有生命逝去，呐喊怒吼，足以谱写出凄厉的悲歌。

夜幕降临，亡灵草疯长，点点蓝光映照其上，如果不知道它是浸透鲜血而生，必定会误以为这是极美的鲜花。

月光低垂，奥莱特骑兵再次集结城外，大量攻城机械被推到前线，战鼓激昂高鸣，预示着最后一次进攻的开始。

在魔尼亚城内，海菲特独自处于一处空旷房屋中，突然一名陌生人走到他身前，摘下斗篷，露出银发。没人知晓这名奥莱特人是如何混入重重戒备之中，但若是得到海菲特帮助，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决定好了吗?“面具下的陌生人问。海菲特抬头，诡异而陌生地一笑，“你知道的，莱恩先生。“

“你的选择很明智，海菲特将军。我可以保证，你会平安见到他们两个。“莱恩也笑了。

“很好，欢迎加入。“阴影中传来一声低笑，一人走出，摘下黑袍，显露出熟悉而苍老的容颜。

“度玛。“海菲特低语。

“好久不见。“度玛微笑着，如他曾承诺的那样，重新回到了这里，为了收回从前的代价。

海菲特沉默了，双手紧握。

在东面城墙上，萨麦尔背对着伊维，战斧上尽是干涸的血痂。斯特马大步流星而来，脸上挂着可怕的微笑。

“伊维，你还好吗?“斯特马问。

“好多了。“尽管如此，伊维仍显黯然。

“我相信你能挺过去的，战场生死由天。“斯特马拍了拍伊维的肩膀。

“是我杀了他，我梦见他，只是愧疚海菲特和克莱尔。“伊维自责。

“这对于胜利一点帮助都没有。“斯特马说着走下城去。萨麦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伊维一眼，“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卡斯特，他不同于你，永远不会成为杀戮者，他适合做明军，而不是像你一样的杀手。“

“但多姆斯从未真正和平过。“伊维凝视着萨麦尔。

“会有的。“萨麦尔拍了拍伊维的肩膀，跟随斯特马下了城头。

天色还未大亮，鼓声和投石声从昨夜就未曾停息。奥莱特铁骑早已集结完毕，闪耀的长枪，暗色的铠甲，如同一片阴影的魔障。城内仍有大量自愿留守的妇孺，还有后援军士，但人数远不及奥莱特。即便守城军士再三挽留，欲撤离的平民也不到一半，连带着大量伤员，却依旧坚定地选择留下。

萨麦尔并未反对他们的决定，他自有打算。在多姆斯古语中，卡斯特象征着希望，只是年少的卡斯特未能让国家兴旺，反而使之愈发衰败。缺乏任何战争指挥经验的卡斯特，第一次主动担任这些平民的指挥官，出人意料的是，萨麦尔竟未加以阻挠。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吗?将他们的性命葬送?“伊维望着萨麦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情了?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萨麦尔看着伊维。多姆斯的座狼难以在狭窄的城墙上施展拳脚，而多姆斯最缺的正是时间，将勇敢的平民作为炮灰阻挡奥莱特攻城机械，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伊维沉默了，显然默认了萨麦尔的决定。

战争，从来就是如此冷酷，无情。表面上的理由，似乎总是理所当然，却往往掩饰着残酷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