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路途遥（四）

他又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李姑娘还请节哀。只是不知，李姑娘如此匆匆，又要去往何处呢？”

那小二哥已经拿了酒过来，我接过，给段宁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说道：“长安。段公子，我敬你一杯。”

他接过一饮而尽，复又望着我笑道：“想必我与姑娘是顶顶有缘之人。我也正要赶往长安，不曾想在这遇上结了伴。”

我望着见了底的酒杯，顿觉索然无味。想见的人怎么也见不到，不想再见的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我不由干笑了一声：“还真是有缘。”

但愿不是孽缘才好。

不久两碗刀削面便上了来。段宁说的果然不错，面确实是好吃。

各怀心思的吃完面，除了几个喝酒猜拳的，在座的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房歇着去了。

我叫来小二哥结了账，朝段宁道别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段公子也早些歇下吧。”

他坐在那里，望着门外江水，淡淡地笑颔首说好。

我回到房里泡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又想起段宁那厮。

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哥与十几个粗鄙大汉同住在一间房里，想想便觉得十分有趣。可惜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摸了摸潮湿的枕头，不由暗骂自己无用。

背着包袱下来，已有客人坐在那吃早饭了。外面果然出起了太阳，但愿江上的冰诚如昨日那小二哥所说中午便化了。

我自寻了位子坐下，点了一笼包子一碗粥默默地吃着，不时望向窗外。渡口已经围了许多要坐船的人。我狼吞虎咽完最后一个包子，结了账牵了驴兄也往人最多处挤去。

等了又等，终于有船夫解了那船绳。众人一哄而上，生怕自己登不了船渡不了江。

我与驴兄也被众人推搡着上了船。人群中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人都上不下了，驴子在这凑什么热闹？”

坐船的人太多，驴兄占了人的位子。我虽付了船家三倍的钱，可终究理亏在先。我本不欲搭理，谁知有人带了这个头，那些未挤上船的人，也不愿意了，纷纷要求驴兄下来。

驴兄是静会方丈唯一的坐骑，临行前，方丈万分不舍。我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说，我在，驴兄在，我不在，驴兄也要在，总之一定会保护好驴兄的。

船家每日只开一趟船，今日这江我是一定要渡的。驴兄也不能下去。

于是我好声好气地向船下那几个义愤填膺的人赔礼道：“小生无意冒犯众位，只是今儿实在有要紧的事，因这驴子是向别人借来的，不能丢下，占了位置甚是对不住。”

谁料那人依然不依不饶：“小兄弟说自己有要紧的事，那在下想问一句，在这等着的众人，谁还不是有要紧的事呢？”

那人趾高气扬，我心里竟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只是望了一眼我那犹在沉默的驴兄，我俩好不容易挤了上来，此时再下去又委实不甘心，于是心下一横，干脆厚着脸皮站在那里就是不动。

那几个人见我厚着脸皮岿然不动，在下面叫得更凶，“小子，下来，让那驴给老子滚下来，不然今儿谁也别想走。”

船上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纷纷指责的看向我。有一妇人口气不善地望着我说道：“哟，还在装耳旁风呢！我们这一船的人都要因为你走不了了。小兄弟，你若是还有点良心，便带着你这驴下去，今儿渡不了江，明儿也可以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难不成还着急去娶小媳妇儿啊？”

那妇人穿着朴朴素素的，不曾想说出来的话这么刺人。

我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船上的人也都哄笑起来，附和道：“就是，小兄弟，你不若与我们劳碌的行行好，过几日再来渡江，保证没人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