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截玉佩
循着记忆,苏璃找到苏家停尸的院子,因是阴气重的地方,这边是很少有人来,本是夏日炎热,这边却是要阴冷几分,苏府下人并不多,因此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人。
她倒是没觉着这地方有甚么可害怕的,不过推开门进去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叫她立刻闭门退了出去,摸摸全身翻出一块方巾遮住口鼻这才进去,饶是如此,那股味道却还是隐隐约约可以闻到。
这边停的尸体一般都是暂时安放,多则四天便会下葬,近期没甚么人死,这间房里只有一具尸体,那便应该是她之前的贴身侍女,清荷了。
在苏璃的记忆里,清荷是自小陪着她长大的,事事都要护着她,清荷比苏璃大三岁,是把苏璃当妹妹一般保护着,不论苏璃去哪,她一般都是要跟着的,而在苏璃丢失的记忆里,清荷最后一次出现竟是苏璃落水前天,她出去街市给苏璃买糖人娃娃,从此便再无所踪。
苏璃掀开那白布一角,看到女子凌乱的头发,发饰全无,应该是被管家顺手拿了去,不然她记得苏璃曾经送给清荷一支青玉钗子,是苏城风离出远门带回来的,值钱得很,再往下掀一掀,便是那张被泡胀的脸,苏璃手顿了顿,还是揭开了尸体胸前的衣片,瞧着胸口那大块红色胎记,心底一沉,这尸体是清荷的,她确实是已经死了。
这具尸体在此处放置已久,夏日天气灼热,寻常东西尚不能保存,又何况这样易腐的尸身,苏璃抽搐片刻,取出一支青玉钗,这样的钗子,苏城给她带了一盒,大男人只觉这样的小玩意儿可以逗得女儿开心,饶是在四方城这种东西贵重,在盛产这物事的地方却并不算的甚么。清荷很喜欢那青玉钗子,却被管家顺了去,死人已矣,可生者总归有些留念,她再送清荷一支青玉钗,愿得她下辈子可以投个好人家,不用经历富贵家的尔虞我诈。
谁知拉开白布露出手腕,却发现那处有几道被泡得发白的抓痕,似是小兽所抓,苏璃不由得凑近些看,又是发觉清荷拳头握得紧紧的不甚寻常,应是捏着甚么物事,苏璃去掰了掰竟是没有掰开,便是用了用劲。
好不容易掰开清荷死死握着的拳头,她掌心赫然躺着一截黑毛,像是从甚么上面扯下来的,说是野兽没甚么错处,但若是说人衣裳上的饰物,也无不妥。
她只想知道自己如何会跌入池塘,还会溺水,苏璃自小被风离苏城带得野性子能游水能上树,怎会在自家池塘溺水,还差点丢掉性命。
将白布拉上盖住清荷全身,苏璃转身出了这停尸所。
月香阁。
羽凉月卸下腕处的玉镯子,给了身旁的老嬷嬷,她接过婢女倒好的茶水,眉眼细细:“你可亲眼见着她瞧见清荷手里那搓黑毛了?”
老嬷嬷俯首道:“老奴真真切切瞧见了,幸得老奴走的早,不然可差点被郡主给撞见。”
羽凉月道:“无妨,那清荷手里的东西可取过来了。”
老嬷嬷掏出一只耳环,递给羽凉月,羽凉月接过耳环挥挥手,老嬷嬷会意转身出门。
丫鬟道:“不过是替夫人取样东西,夫人何必将翡翠手镯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了她,想必她在清荷身上也顺了不少值钱物事。”
羽凉月笑笑道:“若不是你当日做事不顺留下把柄,我也不必这般费财,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活不出几日,且教她快活几日再上路。”
丫鬟闻言忙下跪低头:“是奴婢疏忽了,谁知当日会突然跑出一只野猫,将奴婢手中的药丸给蹬掉了,清荷那丫头替我挡了一挡,却恰巧发现那药丸,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将她溺毙。”
羽凉月将耳环丢进面前的杯中,银质耳环竟逐渐溶解,消失不见。
“还当她是真失忆了呢,小丫头还有点本事,竟连大夫都骗过了。”
苏璃回到青竹楼下,竟平地被绊了一跤,低头瞅了半天才瞧见一块灰不溜秋的石片,拾起来摸一摸竟然掉色,手却脏了,苏璃奇到便拿到水边清洗,洗完菜发觉这分明不是什么石片,是半块质地上好的玉佩,只是花纹却瞧不出是甚么。
出于好奇苏璃便将它收了起来,转身上楼却发现雪弋已摆满了一桌子佳肴,不禁感叹这丫头办事能力是蛮出彩。
雪弋见苏璃回来忙凑过来:“郡主回来啦,奴婢今天出去街上啦。”
苏璃坐下瞅着面前满桌的菜肴,是食欲大振,示意雪弋坐下同她说话。
雪弋踌躇一番,在苏璃瞪视下战战兢兢坐下。
苏璃拔了一条鸡腿,张口便咬:“你说你去街上玩了,可曾遇着什么趣事。”
看着苏璃吃鸡的模样,雪弋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多说甚么,想到今日街上所见不禁又激动起来:“今天上街瞧见七王爷了,他长得可真俊!就是……”
苏璃道:“七王爷?”
雪弋惊诧道:“郡主莫非你不晓得七王爷?”
苏璃摇头道:“我先前落水上来烧坏了脑袋,很多事情是记不起来的,不止今日你要给我解惑,以后指不定事事都要问你。”
雪弋道:“奴婢晓得了,七王爷名慕修,是当今圣上最小的皇子,封号寰,他的府邸离咱们苏府可是很近呢,据说大将军之前还与圣上给郡主跟七王爷定下了娃娃亲。”
苏璃噗的喷出一口茶:“甚么,我父母居然曾经给我定下过娃娃亲。”
雪弋赶紧上前给苏璃拍拍背,拿出手帕帮苏璃擦下巴跟衣服,答道:“我听以前的林管家说过,圣上当初造了一对蔷薇佩,因着当初将军与夫人和圣上与皇后娘娘在蔷薇园饮酒赏花,定下的这桩亲事,酒后兴起,大将军向圣上讨个定情信物,说,怎么的他家是个闺女儿,彩礼是一定要男孩儿家出的。”雪弋吐吐舌头:“怕是这十二州域敢如此与圣上讲话的,也便只有大将军了。”
苏璃惊了,她只道那蔷薇佩是青竹郡主的身份证明,却不曾想到居然是一桩娃娃亲的信物,当下不禁头疼起来,那蔷薇佩她可是找不到了,日后倘若是提起了这件事情,岂不是很尴尬……
雪弋没瞧出自家主子神情不对劲,自顾自说道:“不过这七王爷本事可是大的很,当年十二岁便跟着大皇子出征,随圣上狩猎,还拿了第一的名头,据说当时狩猎场有一只行踪极难寻觅的雪豹,毛色上佳,而那一场狩猎,它便是七王爷的猎物之一。”
苏璃道:“圣上主骑射,当初便是草原上打出的天地,想来身为皇子,骑射原是该精通的技巧,雪豹行踪虽难得,不过若是得了它喜爱的食物或是气味,引得它现身或露出踪迹,也便是一头普通的小豹子了。”
雪弋道:“郡主见识真多!当时七王爷并未伤那雪豹性命,还因此得罪了羽贵妃,当时羽贵妃是最受宠的贵妃,羽家势力很大,七王爷势力单薄,又是没母亲的孩子,很多人都说七爷胆识过人。”
苏璃道:“羽贵妃?可是咱苏府二夫人的那个羽字?”
雪弋道:“正是。”踌躇半天,雪弋凑近些道:“郡主还是小心些好,我听林管家说,当初大将军只恋风夫人一人,非她不娶,但二夫人爱极了大将军,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很多人死的死,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风夫人虽是武林之人,却也不是甚么受得了委屈之人,这苏府虽说看似平和,风夫人与二夫人之间的仇怨可是大了去,大将军虽有意偏护,却也抵不得羽家势力强悍。”
苏璃瞧着雪弋,眸中有几丝惊诧,点头道:“我自会小心,这些个道理,我是懂得,只是你这小丫头怎知道这般多。”
雪弋笑笑道:“都是当初听林管家给讲的,他是从很久之前就跟着大将军啦,可惜英年早逝,这后来的魏管家可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坏家伙,私下扣我们工钱,有时候犯一点小错还要被他罚不许吃饭。”神色是又哀怨起来。
苏璃轻声笑笑,问道:“魏管家可是羽夫人请来的管家?”
雪弋道:“正是,林管家在大将军出征疆域之后的三个月突然失踪,风夫人查了整整一个月,最终定论林管家已死,而当时风夫人恰巧家中出事,外出并不在府中,回来之时,羽夫人已是安插了一个魏管家来,而府里事情处理的有条有理风夫人也不好说甚么。”
苏璃道:“我晓得了。”当即放下筷子,道:“你说了这么多,也是该去吃点东西,我想先休息一下。”
雪弋会意,随即收拾了碗筷,将餐桌整理好,退了出去。
苏璃爬上床榻,这才有空闲时间拿出那半截玉佩,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还未来得及观察甚么,这玉佩却突的发烫起来,此时窗外一道黑影迅速闪过,苏璃却毫无察觉,只是被手中滚烫的玉佩吸引。
这玉佩越来越烫,苏璃有点被烫疼到,便想放下这玉佩,哪想这玉佩就像粘在她手上一般,怎么抠也抠不下来,不禁有些发急,此时窗楞一响,传来:“喵呜——”的一声。
本是寂静,突的听到猫叫,苏璃不觉被吓一跳,这一晃神,再看手心,那玉佩却是消失无踪,不等苏璃惊诧,脑袋便是灼热起来,越烧越痛,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咚——”
苏璃身形一顿,末了便直直的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