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兵戈起
曹子桓坐在军营中，看着沙盘似有所思。
“公子昨日去了邺城？”辛侍卫探问道。
“嗯。”曹子桓应着。
“如今的形势，公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属下听说袁派的人已经有几日没有上朝了，长此以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公子若是擅自行动，被袁家的人抓住了，恐怕会对朝廷不利……”辛侍卫有些忧心的说道。
曹子桓板着脸，冷眼看了一眼辛侍卫，压着怒气说道，“我心里有数。”说完起身向训练场走去，他这是责怪辛侍卫多嘴，可又不得不承认辛侍卫的话说得在理。
“公子，夫人来看你。”一个侍卫拦在了曹子桓的面前说道。
“是，任氏……”侍卫见曹子桓瞪着他的眼神像要吃人，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曹子桓对自己的部下郑重的说过，任氏不是他的夫人，以后谁若是敢说错，军法惩处。
军中的人都知道曹子桓的脾性，若是他不中意的人，即便是娶进了门，在他眼里也不能算是他的女人。任氏本就是政治联姻，曹子桓对她毫无感情可言，再者任氏素来专横跋扈，对待曹子桓的下属也没有好颜色，因此，军中的人更是不会对她觉得惋惜。反而觉得曹子桓这么做是对的。
曹子桓身边的几个近侍，都知道公子这几年来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甄家的小姐。如今甄家的小姐就要嫁人袁家，公子心情肯定是不好的。
“若没什么事，让她回去。我没空见她。”曹子桓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是……”侍卫还没等转身，任氏就已经走了过来。
“公子昨晚在营里吗？”任氏装作随便一问说道。虽然她与曹子桓尚未圆房，可是她对曹子桓的行踪却掌握的一清二楚。这不是一个贤内助该有的本分，如此一来倒让曹子桓觉得她实在是心机过于深沉了。
“公子昨夜在营里。”辛侍卫从账里走了出来，恭敬的对任氏说道。自从甄家小姐落崖一事后，辛侍卫从暗卫那里得知，任氏一直在派人跟踪曹子桓，他不希望任氏成为公子的累赘，更不希望公子在感情上有过多的牵绊，因此，为了打消任氏对公子的咄咄相逼，这一次，他帮公子打了圆场。辛侍卫明了，对于公子这样的人，无论是喜欢他的人，还是他喜欢的人，都是不能有的。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将相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听厨房说公子今早没有用膳，所以特意做了些糕点送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任氏笑意盈盈，一副典范的样子说道。
“恭送夫人。”辛侍卫立在大帐门口，看着任氏离开。如今甄家小姐即将嫁入袁家，对公子已然不能构成什么祸患，就算公子记挂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成为过去。倒是这个任氏，三番五次的走漏消息。想到这，他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日后，不要将公子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包括她。”说完，也向校兵场走去。
……
校兵场的靶场，曹子桓的身边立着一个少年公子，一身戎装，看起来英姿飒爽不输曹子桓。
“二哥，父亲说要开战了，是真的吗？你会去战场吗？”曹子建立在一侧问道。曹家的每个男子都要上战场历练，子建是最得父亲和一众兄弟喜欢的一个弟弟，却是最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一个，为了不惹父亲生气，不得已跟着子桓。
“四公子不要心急，若是开战一定会带着你的。”辛侍卫笑着说道。
“我一点都不希望打仗，也不盼着上战场。”子键说完，辛侍卫笑了起来。在曹家的众多孩子当中，唯有曹子桓文韬武略，最像将军，只是性格方面沉郁了些，不似四公子这般开朗，他的一番孩子话倒是让曹子桓心情好了不少。他冷情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松弛。
“公子，将军请您速回府内，有要事相商。”一个侍卫匆忙来报。
路上，辛侍卫将如今两军的形势分析给曹子桓听，“据可靠的消息，袁家已经把大部分的军队调集到了洛河北岸。兵力达到了4万以上。以我们现有的兵力，不足以对抗……目前，白马渡口和延津渡口的防御工事正在紧急的打造，……”
“既然早晚要开战，那便战吧。”辛侍卫说了许久，曹子桓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加快了速度向府内奔去。
辛侍卫不再说话，也加快了速度跟上了曹子桓。
……
仲夏第十日，从许都皇宫传出消息，上阳宫夜里失火，夕颜公主被烧成了一具焦炭。因此，和袁尚的婚姻也就取消了。袁尚自知有愧于夕颜公主，自请留在许都皇宫，直到夕颜公主百日后。
“小姐，你信吗？以袁尚那个人的性格，会自请留在皇宫吗？”采萱一边研磨一边问道。
“只怕自请是假，被幽禁是真。”阿洛若有所思，她不知道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不过，她不太相信夕颜公主真的死了。
她曾经听淳瑜意说起过，许都的皇宫戒备深严，想要出事是不可能的。如此戒备深严的皇宫，若不是为了掩盖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起一场大火。
……
自从袁尚被带进皇宫，袁夫人天天以泪洗面，袁将军也十分的烦心，虽说常日里，袁尚就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败家子，纨绔子弟，可是无论怎样，终究是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如今他犯了错，羞辱了皇室的公主，受到责罚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何况是袁家的公子。
尽管如此，袁将军还是十分的烦躁。
袁府的会客厅，坐满了朝廷的臣僚，大家议论纷纷。
几日前邺城地震，袁派的一个大人私扣赈灾粮草，被皇上当众打了二十大板，摘了官帽。其实那私扣的粮草都被袁家拉去充作了军需，曹家的人正是知道此事，才借题发挥。此刻，袁派的幕僚都内心不满，等着袁将军开口。
只是，这起兵之事不同寻常，要出师有名才是。若是贸然起兵，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师无名，会受天下人指责。
因此，众位幕僚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
数日后，袁家以曹家挟持天子，把持朝政为由，发出檄文，并鼓动世家军阀加入，说是奉了皇上的衣带诏，要讨伐曹家。汉天子则默许曹家以袁绍尽有河北之地，地广人众，意欲企图南下进攻许都以争天下的罪状，发起了对袁绍的讨伐。
所有的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过是为了出师有名，何况，袁家早有自立为王的决心。
……
仲夏第二十五日，阿洛收到了袁家老太太的帖子，说是幽州城实在寂寞，邀请阿洛去小住一段时间。原来，几日前，袁家已经举家迁往幽州城。
阿洛心里明了，之所以要她去袁府，是因为大战在即，粮草之事事关整个战局，为了稳稳的将甄家掌握住，自己便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有她在，甄俨便会乖乖的听话。
……
第二日，阿洛站在甄府的门前与家人告别。
甄府的侍女和家眷跪了一地，少夫人在一侧掩面而泣。
阿洛云淡风轻的笑着说道，“我只是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而已，日后还会回来的。大家都起来了吧。”说完，她转过身，给甄俨和少夫人行礼，恭敬的说道，“二哥和嫂嫂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甄俨目光深沉，他点点头，对采萱说道，“照顾好小姐。”转过头时眼里也含了泪光。
……
幽州城距离邺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骑马半日，乘坐车辇一日就可到达。
一路上，袁熙骑着马，始终与阿洛的马车保持着距离。此次请阿洛去幽州城，本来袁熙不必亲自来接阿洛。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对父亲托辞说事关袁家的大事，还是谨慎为好，袁将军这才允许他前来。
忽然，阿洛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她掀开帘子，正好看见官道上有一支队伍快马经过。“累了吗？”袁熙对掀起帘子的阿洛问道。“此处虽为官道，树林茂密，是纳凉的好地方。颠簸了小半日，休息一会吧。”
见阿落点头，袁熙立即叫停了车队。
阿洛待在马车里没有动地方，她不是不想下车休息一会，只是不知道对着袁熙，应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若没有这一纸婚约，或许还能很好的相处，可如今，有了这一纸婚约，似乎倒平白多了些许的隔阂。
阿洛不语，袁熙也不再多说话。
……
“小姐，这一路走来，道路上都是官军，现在停靠的这个地方，只有两个小商户，买东西的心不在焉，卖东西的毫无笑脸。看来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要多加留意。”采萱抱臂立在马车下面说道。
“既然不是好地方，就提醒袁公子早点起程吧。”阿洛心不在焉的说道。
未等采萱走过袁熙的近前，随行的人员已经蜂拥到路边商户的棚子里，争着喝上一口解暑的茶水。
“这位公子，这兵荒马乱的，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这个时候出来行走呀，听说最近要打仗，百姓都搬走了，不安全啊……。”商户的伙计端着茶送到了袁熙的近前，热情的询问着。
袁熙冷着脸说道，“家里有些事情急着处理。”说完，接过了商户的茶一饮而尽，
片刻功夫不到，随行的侍卫和人员都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袁熙和采萱立即警觉起来，顿感不妙。
除了阿洛和采萱还很清醒，袁熙也有些疲软无力，他的近身侍卫拼尽全力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可是太迟了。
从林中冲出来一群人，少说也有百余人，熙熙攘攘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胆，这是袁家公子，谁敢造次？”袁熙的近身侍卫喊道，试图用袁家的权势和地位震慑来者。
谁料，这是一群亡命之徒，根本就不买账。还叫嚣着，“袁家公子，是哪个袁家啊？我们都是贱命之人，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废话少说，赶快把钱财都拿出来，要不然老子砍了你们。”
“老大，这里还有一个绝色美人，要不要我们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不得无礼！”袁熙厉声喝斥，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双方近身搏斗，袁熙的人很快就招架不住了，采萱一边护着阿洛，一边自保，已经应顾不暇。
“奶奶滴，还挺能打！给我放箭。”流寇首领见袁熙喝了迷药还依然能以一当十，十分惊讶之余，使出了最后的招数。
阿洛突然被一个人拉住扼住了脖子，她正准备从袖子里拿出匕首，一只箭矢划破长空，“嗖”的一声，正射中那人的额头，他应声倒地。
一队人马，戎装素袍，由远而近向他们奔来。
一个将军从马上飞下来，抱着阿洛滚到了一旁。
很快，刚刚还在占上风的流寇被官兵杀得死伤无数，“我们撤！”有人突然喊道。
“穷寇莫追。”阿落这才看清，这个带着头盔，一身戎装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曹子桓。他转头见阿洛在看他，竟然对她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官兵迅速的将阿洛他们包围了起来。“将军，这些人怎么办？”一个侍卫问曹子桓。
袁熙喝了迷药，身子疲软无力，刚刚他划伤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此刻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看见曹子桓，他冷情的脸上神色复杂，此时此刻，他居然想起了邺城地震那日曹子桓将阿洛拥入怀里的情景。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袁熙咬着牙虚弱的说道。
曹子桓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到袁熙的近前说道，“我知道，你们是邺城的商户，我不会为难你们，只是这兵荒马乱的，不知各位要去哪里？”曹子桓明知故问的说道。
“我们去幽州城探亲。”采萱插嘴说道。
“探亲？”曹子桓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送你们一程，前面不远处有个歇脚的地方，各位不如随我们一起休息一会再赶路？”
“将军？……”侍卫欲言又止，将军向来不愿意管闲事，今日是怎么了，先是路见不平，这会又要送人家一程。
“前面带路。”曹子桓打断了侍卫的话，厉声说道。
“你既然想放我一马，又这样刻意挽留，到底想干嘛？”袁熙咬着牙低声对曹子桓说道。
“你多想了，我只是担心你此刻的状态，不能很好的保护阿洛，仅此而已。”曹子桓与袁熙对视着，谁也不想让步。
……
这时，队伍停了下来。
曹子桓绕过一行人，走到了一处破败的寺庙前，感叹道，“没想到，当年香火不灭的白马寺，几经战火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
“原来这就是白马寺。”阿洛用扇子遮住鼻子，说道。寺庙的牌匾因为灰尘的遮挡已经看不清楚写的究竟是什么。蜘蛛网挂满了寺庙的大门。
曹子桓走到阿洛的侧面，把牌匾的灰尘清理干净，推开门，请阿洛进去。然后吩咐道，“来人，给他们备马和盘缠。”
说完，走进庙里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柔声对阿洛说道，“来，坐下休息一会。”
“谢谢你。”阿洛轻声说道。
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着看向阿洛，说道，“看来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说完对门外的侍卫喊道，“把军医叫来。”
阿洛看了袁熙一眼，说道，“进来休息一会吧。”
袁熙看着曹子桓，恨不得拔剑杀了他，可是此刻，是曹子桓救了他，他冷着脸对曹子桓说道，“我不会感谢你的。”
曹子桓走到袁熙的一侧，挑衅的说道，“你替我保护好阿洛就好。”
“你……”
采萱附在阿洛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曹公子不会这个时候杀了袁公子，将你抢回许都吧？”
阿洛瞪了采萱一眼，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采萱笑着说道，“唱戏的都是这么说的。”
……
温暖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寺庙的台阶上，曹子桓一身戎装，站在和煦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多年后，阿洛的脑子里一直都存留着这个片段。
他立在那里目送阿洛离开。他知道，此刻，阿洛只有跟袁熙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直到侍卫喊道：“公子，要启程了。”曹子桓才移回目光，上了马，向另一个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