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劫，更是光
楔子：那是08年的盛夏，你自人群中奔跑而来，微红着脸喘气问我：姐姐，劫是什么？为什么你的书总是会出现这个词？
我记得，那天很热，我穿着白色系带长裙，大大的太阳帽被我拿在手上不停扇着风，听见这句话时，我懵了片刻才朝你笑了笑，却没解释。
那时的我，为了创作，似懂非懂。
而多年以后，同样的盛夏，你站在高台上，牵着你的新娘远远朝我扬手而笑时，那般幸福，耀眼，我却再也无法朝你扬起半丝笑容。
因为明了……
什么是劫？是你，你就是我的劫。
——姚楚楚
正文：夜色，有点迷人。
酒吧喧嚣，嘲杂，无数年轻的男女放纵摇摆着，挤在一起，只为在这寂寞的夜里互相取暖，撩以慰籍，抚平心底伤痕。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我是，你却不是。
你是高兴，是为了庆祝。
因为明天，你新婚，你终于要和你心爱的女孩子结婚了。
不像我，就连强颜欢笑，都再无法展露，只能沉默着，看着你被你的朋友包围一杯接着一杯，越喝越嗨，笑容温暖；而我坐在角落，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紧紧握着，五指都用力得要扣进杯沿，也始终没有勇气喝上一口。
连醉，我也不敢。
不敢失态，不敢疯狂，更不敢让你发现……我爱你……
宁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吗？
那个盛夏，那个有些腼腆忍不住红着脸跑到我面前的你，一脸激动，朝我伸手想要和我握手时，你说，姐姐，你好漂亮，就跟我想过的一样漂亮！让人心动！
那样的你，眼底闪着光又忍不住害羞期待望向我的你，包括那个盛夏，我想，我是永远也不会忘的。
你叫宁琰，是我创作中所认识的千千万万读者中的其中一个。
缘分，让我们相遇，缘分，又让我在见面会后，发现你其实就是我的邻居。
你是独居，单亲，母亲早逝，只留下了那栋房子，能一直陪伴着你。
也或许是因为孤独，你爱上了我的书，那些或悲情，或热血的爱情故事，男女主的生死相随，起起落落，那般不离不弃。
其实后来的你跟我说过，你爱我笔下的人物，爱我所写出的那些故事，并不是因为被那里面的爱情给感动。
其实你根本就不懂。那些爱情。
你只是，有点孤独，还有点羡慕，羡慕我笔下的人物，他们相爱，相守，相知，真的很像亲人，会嫌弃，会生嫌隙，还有可能会短暂的分离，互相对立，但到最后……他们都还是会不离不弃，一生。
因为相邻，你开始经常敲响我家的门。
那一手让人惊艳的厨艺，让我羡慕，也渐渐的，养刁了我的胃，养好了我的胃，让曾经那个总是因为创作而废寝忘食作出胃炎的人也开始时刻惦记着准时吃饭，今天又该什么时候吃饭了。
会和我的书迷成为朋友，还是比我年纪小一点的男孩子，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意外。
也是劫。
我爱写书，除了酷爱创作不同的人物故事，还是自闭，自卑，焦虑，内心深处我就是个抑郁严重的抑郁症患者。
无时无刻，我都在想着要离开这个世界。
放弃这个世界。
刻薄的母亲，好赌的父亲，生而为人，本因是他们手心的宝，却只将我当成了赚钱的工具，总是需索无度不停压榨我身上所剩余的所有价值，所有钱财。
甚至……为了利益……
我恨他们，更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亲人这种东西的存在。
是你，在那个人再一次冲进家门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护住了我。
即便浑身是伤，即便骨折，也依旧忍着痛笑着让我别怕。
我所谓的丈夫，当年为了那十几万的彩礼将我卖出家门的父母，很多年了，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的男人，除了让我憎恨的父亲之外，还有如此废物恶心人的男人。我的丈夫。
一事无成，人模狗样。
为了娶我，榨干了父母的所有存款，最后如愿以偿。
我被骗进了婚房。
那还是个非常封建的时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法去回忆那段过往。
要不是创作，要不是文字，让我还清了那笔父母为我欠下的債，让我逃离，那或许，这一辈子我都将深陷泥足。
即便如此，那人还是时不时的上门。
就和我的父母一样。
将我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多年反抗，拒绝，厌恶，他们却如附骨之蛆。
只会变本加厉。
那一天也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
那个人气势汹汹冲进我家门口的时候，你像飞一样急切冲了过来，撞开门，第一时间扯开了拽着我头发要打我的那个人，将我护住，年少而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固执，愤怒。
大怒吼着谁再敢动手伤我，就要了他的命！
当时我就忍不住的哭了。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有人愿意如此珍惜以待。
宁琰，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时的你在我眼里有多迷人，让人深陷。
即便后来，你敌不过他，被打的满身是伤，鼻青脸肿，我的心跳也从未像那时那般疯狂过，移不开眼……
让我忍不住，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最后抱住你吻了你。
我爱你。
很疯狂的。
从未有过的。
而你回应了我，那时，是我从未想过的，心跳如狂，很慌，无措。
那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因为激动在发抖。
我想点头。
可我不敢。
我笑着，收了泪，推开了你。
也放弃了我们之间，曾经最有可能最近的那次缘分。
因为不舍。
不舍让这样不堪的我，到最后再毁了你。
不值。
你还那么年轻，耀眼，活力四射，那般美好，不该被残忍拖进我所在的这地狱里。
我喜欢你所有美好又温柔的样子。
几乎满足了所有我笔下最爱的男主形象。
真的很奇妙。
就好像，冥冥之中，命运眷顾，让深陷泥潭的我终于遇到了我笔下最完美的男神，我最爱的男人。
‘他’真正的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
还对我那样的好，无微不至。
甚至喜欢上了我。
吻了我。
可我却不能毁了他。
我的前夫，我曾经的丈夫，一个人渣，他是一个多记仇又多阴狠的人，我知道，曾经更加深深体会过，绝望过。
所以，我的不幸，我的绝望，我来承受就好了。
不该再有其他人的。
特别是……你。宁琰。
你喜欢我，让我意外，惊喜，又忍不住的甜蜜，彷徨，却依旧只能选择拒绝。
虽然……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你并不是个那么容易选择放弃的人。
你说，你不在乎。
你决不放弃。
你甚至，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唱着情歌，眼神情深，又温柔，用歌词一句又一句向我表达爱意……
你真的很有才。
为了追我，让我点头，认真为我写歌表白的样子，更胜过了我笔下的完美男神，我曾幻想过的最好男人，更好更迷人的你。
你说，“姐姐，你是我的一见钟情，也是我的日久生情，更是我的……所有爱情。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你说，“姐姐，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你还说，“如果，姐姐真的是不想答应，那我就追姐姐一辈子，也绝对不会给其他人机会和我抢人！谁也别想！”
一辈子阿……
那时的你，是满满的真心，绝对不放弃。
不管我怎么拒绝，甚至恶言相向，自我厌弃，破罐子破摔把我所有最不好的样子都给了你……
你也只是笑着，一如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不放弃。死也不放弃。
直到……我被那人威胁着，用你，要和他复婚。那一晚，知道结果的你几乎当场疯掉，那眼神疯狂又死寂的模样，曾经的固执爱意一瞬崩盘，溃散……你喝了好多酒。
头一次尝试酒精的你，一整晚，数不清的酒，最后让你酒精中毒进了医院。
我得知结果急急忙忙赶去看你时，你都还在发疯，酒没醒，也或许早就醒了，只是看着更像疯了。
眼眶通红，头发凌乱，一夜的时间就让你多了一脸的胡茬，黑眼圈几乎能赶上国宝，唇色却是惨白。半睁着眼，不笑，不怒，更不言，就那么看着虚空……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子的你。
更像是，一个最美最好的你，在那一晚，就因为我，直接毁了。没了。
甚至还会崩溃冲我大吼，“结过婚又怎么了！比我大又怎么了！我爱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最美的！谁也不行！这全世界我谁都不要我只想要你！只想娶你！我就要你！可为什么……你不愿意爱我呢？”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喜欢我呢？”
“姚楚楚，就那种人渣，值得你爱吗？值得……为了他连这一辈子都毁了吗？就算你不爱我，可为什么就一定是他？为什么就偏偏是他？那么多好男人，你明明还有其他选择的。可以幸福，可以欢笑……可这样，你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我最后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人渣！”
“就因为，他比我更早遇到你吗？”
一句又一句，固执又不甘质问我的你。
有点疯。
还有点绝望。
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很伤，很爱，想不顾一切抱住，冲上去点头……可我，我推开了你。
再一次的。
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自那之后，你就彻底失踪，彻底……离开我的视线。我的生活。
我的周围，我所能呼吸到的空气里，再也没有你。
心碎，难受。
似乎就连呼吸都带上了痛的感觉。
我有点坏。
头一次发现，我的自私。
该放了你，该欣慰的，却偏偏开始疯狂思念。不甘。
想要找你。
爱你。
牵你的手，对你点头，大声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
爱疯了。
想疯了。
思念如狂。
你走的，更像是也带走了我的灵魂，我的生命。
让留在原地的我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不再甘于被那人折磨，控制，继续磋磨一生，下半辈子继续活在那种绝望里。
你的离开，让我发现，终于幡然悔悟，其实我也是非常贪心的。
我不甘心，不甘心被那样一个人渣继续掌控人生下去……我恨他！
很恨。很恨。
恨到……既然你都走了，那我就能无所畏惧！
所向披靡！
我杀了他。
有计划的犯罪，事后完美的毁灭证据，我因此逍遥了很久，很久很久，就在这段时间满世界的找你，一直找，不停找。
我再也不想放弃！
我爱你。
这句我曾经在心里藏了无数个日夜，一度想要脱口而出的告白，回应……我太想迫不及待让你知道了。
我不想再等了。
但是我没想到我找你的时光会是那么漫长。
漫长到，你已经遇到了更爱你的人，她打动了你，用她锲而不舍的爱赢得了你的真心，你终于不用再苦苦的追寻。
从那之后，你也终于有了人来爱你，来温暖你；
漫长到，那人的死被警察发现，盘问上门，我杀人灭口的事迹败露……杀人偿命，我这辈子唯一有过的温暖，我唯一大胆去爱了的你，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回应的你，我的宁琰，当我再见你的时候你却已经要和你心爱的女孩结婚了……
你的人生之后会很圆满。
会有爱你的妻子，会有孩子，会有家，你会拥有很多很多。
而我，一个小时前才刚接到警局的电话……
死死拽着手里的酒杯，我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一眼你，你的笑容，你的温柔，视线就忍不住变模糊了。
于是我又笑了。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
这算什么？
我的人生，这一生，究竟算什么？
遇到你，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我爱你，你爱我，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了。
但我都不后悔。
甚至庆幸，这糟糕的一生，宁琰，还能有你，曾经带给我的那份温暖。
无论如何，我姚楚楚，这一生，都愿选择心甘情愿爱你，永远，也不要变。
因为，曾经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光，是你，那么暖，那么暖的呵护了我。
也才让我有了勇气，终于报仇，彻底毁了那个让我惧怕憎恨的男人。
我终于变得强大。
就算这种强大世俗不容，代价很大，我也甘愿，求之不得！
只是……可惜这再也没有机会出口的喜欢，我的真心，我的告白，明明曾经我们那么近过，爱过，全是机会……我却错过……
次次错过……
直至再也没有机会。
告诉你，我爱你。
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