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缘三生伴之——卫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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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将军府衙

将军府虽大,却没有卫宁想象的那样的金碧辉煌。果然宇文夜的性格就是一个低调而俭朴之人。老妈子带着她走入其中一个院子,院门的上面有个黑匾,卫宁算是认识这几个字:桃池。还没有入院,院内就有阵阵花香飘来。进了院门便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边都是桃林。桃树长得比人还要高出一些,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再走往里面一点便能看见正屋。正屋前是一棵参天古树,下面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靠左是一间屙房,主人很有心为了散味,周围种了很多夜来香。右边有一口很大的鱼缸,缸里养着一条金鱼足有十来米长。后面就是一个单独的二十多平米的小厨房。

这屋子看着有些简约却也不失清新雅致。

进了屋正对着花厅,一张乌木的八仙桌,几张同色的圆椅。后面是一个香案,上面挂着一幅水墨竹林画,案上放着一些古董和花瓶,左手进去有张榻是红芍的,卫宁求着就把红芍一起带了过来。厢房内有一个内间,还有个外间,正好睡她们二人。再进去有个屏风里面就是主人睡的榻床,白色帐幔,白色的被褥和一个玉枕。卫宁摸了摸,对古董玉器因为家族关系她还能略知一二。这个玉枕真的是整块上好羊脂白玉,价格不菲。

她突然发现了什么,虽然这些居品摆设简单,但是细细再看一圈。从床到妆台,再到外边的八仙桌都是上好的沉香木。案上的一幅画也不去研究价值,但作画之人下笔苍劲有力,竹子颜色从深至浅层次分明,竹竿竖劲有力,竹叶还画出了阴阳向背以及叶梢的枯萎曲折,自然逼真,有型有神。

卫宁继续跑出去细细看鱼缸,我勒个去,这么最不起眼的鱼缸却价值连城放在她这个年代估计天价计算都买不到的绝世之物。

将军府就和宇文夜一样真是深藏不露。

是夜。

“皇兄在哪里捡到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宇文熠轻轻一笑道。

“不详。束脩看着可怜带回来的。没有什么教养一天到晚给本王惹事。”宇文夜淡淡的回了一句。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

“哦,是吗。我听人说你军中有个副将夫人难产,有人想出剖腹取子之法,是不是她?”不经意间吃掉了宇文夜的一颗黑子。

宇文夜抬眼看了一眼对方,微微一笑落在白子边也吃掉一颗。“噢?妇人生子你也关心?”

“哈哈,皇兄不要误会,只是父王这次因为六国同盟会让小王过来跟着皇兄历练下,从小到大皇兄都是我们这些兄弟几人里最出色的。父王也挂念皇兄,想问你下是否有回帝都的打算。”宇文熠云淡风轻的几句话瞬间让宇文夜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寒意。脸上却依然寻不到任何痕迹。

两个人继续东扯西谈直到一盘棋下完,和局。

“皇弟棋艺现在越来越长进了。”宇文夜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兄承让。”宇文熠邪魅的笑容有时候真的让男人都很心醉。“这么晚了,如果今天留宿将军府是不是会有叨扰之处?”

“怎么会,难得我们兄弟聚一聚,时间还早,不如再下一局如何?”

重新开局,两个人并不多语,你一子我一子,速度如飞。

宇文熠刚举起一子要落下,又摇了摇头,轻叹道,“果然又输了。”

从棋面上来看,两个人是不分上下,但是高手过招,走一看三,到了第三步就已经知道后面的大局。

“皇兄,听说你这边有个新鲜玩意,叫什么蹴鞠,明天可否让我也去见识见识?”

两人对视相继一笑。

榻上宇文夜辗转难眠,那人刚到此处,却感觉告诉自己这边所有之事他都知晓。看来父皇对自己还是那样的不放心。确实他手握重兵又是皇子,但如果继位者另有他人,这样的担心就显得特别意义深重。政权之上历来皇家都是要在腥风血雨的度过。他不例外,宇文熠也一样。

想着想着突然就眼前晃过卫宁的影子。那天在潇湘馆里面她男扮女装的俊秀模样让他有些吃惊。其实自己是个对感情很淡漠的人,也从来未对女子的容貌特别上心。但是这丫头实在让他哭笑不得,每一刻她都能变化出花样来让他心脏受到点刺激。竟为了迷惑他,假装自己是个徒登子。想来真的太好笑了,还有她看见自己那个瑟瑟发抖的样子,都没有怎么责骂她就抱着头大叫,束脩,是束脩。如今他的爱将还在家里撅着屁股上药呢。

不知不觉他竟摇头轻笑而不自知。此女的出现让生活在暗夜中的他好似拨云见月一般。

第二天卫宁睡醒都已过了未时。在将军府里又不要做饭也不需要去出诊,突然无所事事就闲的有些发慌。四处走走之时就听见有琴声缓缓飘过是古筝之音。弹奏之人琴声随意……顺着琴音果然寻见一个白衣身影,纤细修长的玉手在琴弦上弹奏,时而舒缓如流水,时而极越如飞瀑。琴声中仿佛可以看见弹奏之人的心情和感受。这个就是古筝的魅力,让人如身临其境之感。

听到曲终,卫宁意犹未尽。本想就这么悄悄的离开,却不料琴主早就发现。

“卫姑娘听好后也不给点建议?”宇文熠停下琴音头并未回头。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宇文家的男人都是不好惹的货儿。卫宁清了清嗓子道,“见过公子。卫宁只觉琴声好听,却也不懂音律。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我可以走了吧卫宁心想。宇文熠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这姑娘着实有趣的很。

“呵呵,你叫卫宁?”宇文熠微微转过脸,在阳光的斑驳下,他那张有棱有角的侧脸俊美异常。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

“嗯。”而后也不再多语。宇文熠碰了一鼻子的灰。自小到大好像自己从未如此这般给无视过。他有些小小的尴尬。

“你知我是谁吗?”继续有些不甘心的试探下。

“不知。”卫宁瞪着无辜乌黑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却不朝宇文熠看去。

这姑娘装傻的本领还真是高明。明明懂音律却说自己不懂,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不说破。这还要怎么好好聊下去,摆明了人家就不想和你多啰嗦的态度。

宇文熠轻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继续抚琴,婉转低沉的琴音,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

日已将没,暮色已然模糊而起。堆满着晚霞的苍穹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在将军府用了晚膳后竟百无聊赖,男人们都出去了,不到戌时应该是不会回来。于是带着红芍在各大院子走马观花散散步。走到下午宇文熠抚琴的地方眼睛一亮,他竟把古筝落在石桌上没有带走。假装不经意的走过去,转了一圈,看看四下无人,立刻坐到石凳上。摸了摸琴身,点点头表示赞许。古琴的好坏只要看选材上的琴面与琴底。古琴有分别有属阳与属阴的两种木材斫制而成。桐木属阳置于上,斫成琴面。梓木属阴置于下,斫成琴底。就木质而言,桐木松软,制作琴面能使琴的音色更美。而梓木坚硬,制作琴底能使琴坚牢不易变形。

下午看着宇文熠弹琴她手指就不由的痒痒了。自从莫名其妙在这边重生,有多久没有抚琴和跳舞了?话说拳不离口曲不离手,虽然她家不缺钱,但是卫宁从小还是利用自己的长处做艺术方面的家教,一方面赚钱,一方面不让自己的手艺生疏。

“红芍,去,帮我看着大门口,如果有人回来,立马到我这边来通报一声。”红芍马上应诺出去给她们家小姐看门去了。

在琴面上先试试琴音,不错音质绝佳。

一首高山流水先给本小姐练练手吧。手指在上面慢慢拨动,旋律在宽广音域内不断跳跃和变化着音区,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如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第二段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细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越是弹到最后,越是忘乎所以把自己的所有感情投入到琴声之中去……

嘣——琴弦断了。手给抽了一记生疼,幸好没有出血。看着断掉的弦,卫宁这下傻掉了,好好的把人家金贵的古琴给弹坏了。

“定调太高了。可惜,可惜,我还想听下面一段。”不知何时冒出宇文熠的声音来,把卫宁吓了一跳。场面有些尴尬,下午还说自己不懂音律现在竟把人家琴给弹坏了。

“琴是将军的,还是——三皇子殿下的?”看样子再装下去是不太可能了。还是先问下琴的主人再说吧。

“哦,原来你认识本王啊。”宇文熠眼中充满笑意道。

“我——”下午对人家爱理不理,现在手贱闯祸了吧。这琴千万不要宇文夜的就好。“是将军的琴吗?”

“对啊,就是皇兄最心爱的古琴啊。很珍贵的哦。”宇文夜看着因为焦急而涨红了脸的卫宁煞是有几分可爱。

宇文熠这么一说,卫宁眼圈就红了,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眼泪就哗啦直流而下。这下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本来想逗弄她一番,未曾料到竟怕皇兄到这个份上。刚想上去安慰几句,就看见一个人影慌慌张张跑过来低声叫道:“小姐,黑魔刹回府了——黑——。”

然后看见卫宁哭红了眼,宇文熠也在里面。什么情况,她可是好好的看门,根本没有看见宇文熠回来过啊。刚才自己说宇文将军是黑魔刹,肯定给他也听见了,这下可好了,要是将军知道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卖了。想到这边红芍竟也跟着哭了。

宇文熠一脸无措的挠挠头皮,看着好好的两个姑娘一个梨花带雨,另一个泪如泉涌。一左一右这闹得哪一出啊。

卫宁知道红芍哭什么,连忙求着宇文熠道,“殿下,刚才红芍的话千万不要让将军知道,求你了。”然后一脸眼泪婆娑的看着断了弦的古琴再看看他。

“那还不快走?”

“多谢殿下,大恩大德定将涌泉相报。”卫宁慌忙拉着自家丫头匆忙离开。

“那要怎么回报才合适呢,哈哈。”宇文熠和宇文夜的性格截然相反。前者不拘小节随性而为,后者谨小慎微一丝不苟。

“黑魔刹,嗯——有趣。”这对主仆还真有个性。自言自语之时,宇文夜已经走入庭院。看见宇文熠一个人站在那边嘀咕着还笑的合不拢嘴。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宇文夜穿了戎装回来后面还跟着束脩。“你今天不是说来军中看蹴鞠的,怎么就不见出现了。”

“哦,没事,只是在想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不值与皇兄提及。皇叔许久未见,先去拜访他老人家了。”看来宇文夜是刚从营地回来。他原来也是要去的,却因为皇叔突然相约来请提前回府了。听到卫宁的琴音怕坏了好雅兴,于是施了轻功进府躲在树后静听佳曲。

“那好,我和束脩还有事情要议,你自便。”

“请皇兄见谅,小王把皇兄你的凤来琴弹断了一根弦。如不嫌弃的话,把我的鸣泉赔给皇兄可好。”

宇文夜这才回头发现琴弦断了一根,“无妨,本来就是身外物。鸣泉是父皇赐你之物,不可辜负父皇的心意。”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和束脩离开了。

月亮从云隙中透出几束银白色的光芒照耀在宇文熠绝美的面容上,好似天上下来的诛仙一般。他闭着眼睛想起卫宁的那首曲子,细细回味。此曲与众不同他从来没有听过。前半部弹得精妙绝伦,可以看见高山流水相互映衬的境界,他竟不知卫宁有这样的琴艺。如果不是后半部高音部分过于仓促使力以至于弄断了琴弦,这首曲堪当绝妙。

第二天一早,卫宁就梳妆整齐。一袭蓝色衣裙,外套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已经留长的青丝上面梳了一个随云髻,头插一支白玉步摇。简单而素雅的造型,薄施粉黛只增颜色。不管怎么样昨天如果不是宇文熠帮忙解围,今天不知道自己另一个胳膊是不是要给那个冰山脸也给拧下来。一想到这边,她好像就能感受到脱臼的肩膀带来的那种疼痛感……

宇文熠两次出手相救自己,第一次虽然不知者无罪,但是竟调侃人家。第二次知道人家身份还装傻充愣。心里实在太过意不去,必须去道个歉。

宇文熠没有住在将军府,他嫌将军府离开中心大街有点远,宁可自己花钱包了一所大宅住上几周直到六国会结束。他知卫宁今天应该会为了断弦之事来找他。果然,卫宁见到宇文熠就来到跟前,跪了下来并磕头答谢。

“这是做甚么?起来吧。”哇,画风变化太快,宇文熠还来不及接受这样的道歉。

“谢殿下两次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涕零。昨日故意隐瞒是因为卫宁不想招惹麻烦。将军性格喜怒无常,殿下又是将军的皇弟,我怕说错话做错事,又要受皮肉之苦。”说到最后声音渐小,一脸委屈无奈的小模样逗乐了宇文熠。

第一次在林中看见她真得是偶遇。必经马未都之路,就发现一个会爬树的姑娘,还叫他施展轻功摘果子,最后还妥妥的调侃了他。宇文熠性格本来洒脱并不特别在意礼节,就是觉得卫宁和他看见过的大家闺秀大相径庭。第二次是在潇湘馆竟看见女扮男装的她,又展现给他与众不同的一面。这第三次一开始,装模作样本以为她只是一个粗俗无理的女子。但没有想到竟有这么好的琴艺,而假装不认的因由还是因为害怕皇兄的缘故。那天看见琴弦断了,哭的娇柔万分的样子又十分的让人生怜。

她在姿容上并没有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倾城之貌。甚至以大越人的审美来看她连美丽都算不上。但是却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在吸引异性的目光。不单单是他,其实宇文夜也是。只是他这个皇兄本性冷淡未必自知而已。她随性而自由,洒脱又不拘一格。有男子的气概却也有女子的柔美,而且关于她本身的身世又让这个女子显得颇为特别。

“皇兄虽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但是自小从来没有看见他对女子这般。”宇文夜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又是将军对一个女子动手实在无法想象。

“好吧,那算我中了彩票。”卫宁怏怏道,事实就是事实。

“中了什么?”宇文熠听见一个好新奇的文字。

“就是额头碰到了天上,特别幸运的意思。”

宇文熠觉得她好生风趣。和上次果林一样。他自从听了这话每次只要一想到就要暗暗笑个半天。

“卫姑娘,本王琴借给你,你能不能帮我弹完上次你没有弹完的那首曲子。此外本王想知道此曲名字。”宇文熠是一个风雅之人,喜音律爱舞曲,后来用卫宁的话来概括就是小资情节特别浓的那种含着纯金钥匙出生的皇二代。

“好是好,但是没有指套,一来没法长时间演奏,二来我怕又毁了一把好琴。容我想想。”直接用手上去弹奏,其实是影响效果,没有办法长时间保持音色的质量。“三皇子殿下,我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找你,我还需要准备点东西。”

宇文熠看着她许久,不是因为容貌,是因为她的话中一直在用我第一人称而不是奴婢。她既然知道他是皇子,竟也敢不用敬语。到底是真得不懂,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甚好。明日此时小王在此恭候姑娘。”宇文熠还是温和的一笑而过。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宇文熠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暗暗叫来了漭冗。根据影子卫的汇报,果然皇兄也在一直调查卫宁的背景。怪不得打女人,是因为皇兄也一直查不到她的来历。这种因为没安全感的暴躁他现在可以体会那人的心情。

“连影子卫和皇兄都查不到的人,还真的是稀罕至极了。”宇文熠觉得这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但是凭直觉他相信卫宁不是一个心有带歹念之人。

卫宁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像恐龙化石一样让他们心心念念的惦记着。现在她只想找到一副演奏古琴的指套。通过几种材质对比,她选了竹子,叫人削尖成略长于自己的手指甲的指型,用这边的米糊,类似浆糊的东西涂满自己指甲表面再把竹子做得指套黏合在上面,等干了以后,外面再选择适度的棉布绕上七八圈再用细丝加固绑定。

第二天宇文熠就看着她带着这副自制的指甲套欣赏了一曲高难度的高山流水。因为带了装备和第一次纯肉指弹奏相比,无论音色还是力度掌控都更加趋于完美。而且稍微在指法上多练习了几遍,今天的弹奏虽不能说完美无瑕,却让宇文熠惊艳不已。

“此曲高山流水,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天籁之曲啊。”尤其在卫宁和他说了伯牙钟子期的知音体典故以后,更加惊叹她作为一个女子竟还能有此感悟和音乐修为。

卫宁帮宇文熠写下琴谱后,天资聪敏的他竟很快弹奏自如。而且觉得这曲如果能二人协作更加的应景。于是拿出自己的玉箫和卫宁的琴两人琴箫和鸣,倒也是配合得相得益彰行云流水般的默契。

难得两个人在音律上志趣相投。宇文熠意犹未尽又问卫宁是否还会其他曲目。卫宁想了想立马弹奏了一曲沧海一声笑。宇文熠听了两三遍以后,觉得比前曲更加通俗易懂,竟不用记歌谱就能和合着卫宁的琴声吹奏出来,笛音清婉悠扬……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一曲终了,两人竟还有些兮兮相惜。知音难觅,佳人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