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学新生
契子
9月的黄昏,天气仍然燥热,我沉浸在涔涔汗水里,望着操场上军训的新生,进行着自我厌恶周而复始充满绝望的思考。我究竟热爱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我究竟为什么活着。心里似乎没有任何渴望,所以我感到很累。睡觉我也觉得累,懒得吃东西,甚至曾经能让我精神百倍,感觉比吸毒还爽的网络游戏也懒得去玩,我没吸过毒,但是我觉得吸毒一定有一种忘却一切的爽,有人说这是忧郁症。
每年看着比自己小的一批批学弟学妹进校的时候,我的忧郁症就会变得严重,从大2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特别是在看到他们军训的时候,嫉妒和愤恨的感觉尤其强烈。
大多数人都喜欢抱着侥幸的心理,贪婪的渴望各种各样的惊喜。我一面批判和不屑着别人这样的贪婪,一面怀着同样的心理妄自菲薄地报考了清华。
惊喜没有出现,我上了意料之中的X大。对于仍然是国内一流的大学的X大来说,非第一志愿考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对于父母同是X大博导的我来说,即使分数再低100分,进X大的保险系数也是100%25。我没有一点步入大学的兴奋,是对从小生活着的地方太过熟悉了么。
由于志愿的原因,我的录取通知书仍然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直到新生报到的第3天下午,才拿到手。报道的地方是学校的大操场,各个学院搭着整齐划一的漂亮凉棚,每个新生,家长和接待的老师以及高年级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喜悦和幸福的微笑——除了我。其实我并非不满意这所大学,或者不高兴,我只是习惯了在父母面前一贯冷漠的表情,在他们面前,我似乎已经不会笑了。接待我们的是电信院一年级的辅导员,一个姓曹的年轻男性胖子。他的头发细而柔软,贴在头上,脸很白,皮肤相当细腻,眼睛又大又圆,头型上小下大,活脱脱的一梨子。如果不是他自报家门,我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中年大妈。胖子曹无比殷情的接待了我父母,并帮我办好了一切包括学生证之类的手续。
为了锻炼我的独立生活能力,父母支持我去学校住读。到了学院所在的另一个校区,仍然到处都是新生和家长,土地上飘荡着一种活跃的东西,风也带着兴奋的气息。
学校的新公寓有限,我们仍然住在老区,住宿的条件令我很失望。房子是刚刚翻新过,还算干净整洁,但放下4张上下床和6张桌子后,几乎没有任何活动的空间。最要命的则是房间不带厕所,一想到以后要用公用厕所,我就不自主的狠狠骂了一句:****,tmd!
寝室左边下铺一个身材中等,微胖,脸红扑扑的平头男生正在背英语单词,形象让我立刻想到鲁迅笔下的闰土。他的桌子和床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父母一见到他,就直夸他懂事,弄得那个男生相当拘谨,脸更红了。靠窗右边那位坐在床上,跟闰土差不多高,皮肤很白长得也比较帅,但一脸的落寞苦闷。他父母一脸幸福状地忙上忙下的帮他收拾着行李和床,家境应该不错。靠窗左边的是个又瘦又黑的猴子,脸属于那种传说中的典型大学工科男生,我的意思是说他长得比较那个,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说话很婉转,不好直接说人家长得那个……他跟前2个比起来显得活泼而没有心机,是3个人里边给我印象最好的一个。下铺都已经被霸占完,这也难怪,床的质量不行,睡在上边有些摇晃,重要的是下铺可以把桌子靠着床,学习起来方便很多,so,我只好选了猴子上边的那张床,对面上铺也已经有人铺好了床铺,据说是个本市的,已经回家了。3对大人在那里热情的聊着,我觉得跟红脸男生,小白脸和猴子都不像有共同语言,就怏怏的发着呆。过了一会,家长都散了,我们几个才开始说话。
润土纯朴的夹着舌头说:我叫朱晟。我一听就笑了起来,这不猪肾吗,猴子也笑起来,一笑就露出他的2颗可爱的大龅牙,小白脸原本很严肃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这样一来朱晟的脸就更红了,后来我们一致同意以后叫他老猪。猴子叫李立,是江西一个小城市的,家里似乎在当地还算很有背景。小白脸是天津的,父母都是高干,他翻了个白眼开始吹嘘起来,说自己从学前班开始就是学习委员,年年是三好学生他那些英伟的事迹听得我tmd都快睡着了。最后是我作自我介绍,并在他们关切的目光下无可奈何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父母。从小学到高中我们班上像我这样的高校子弟几十个,父母或者爷爷那辈是知名教授的也一大排,我顶多是小草小花中一棵平凡的狗尾巴草,没想到进了大学却这么有面子,从辅导员到同学都用仰慕的目光看着我,tmd,让我觉得虚荣心特别满足,又觉得自己本身特没价值。
我没有同宿舍的几位同胞去学校食堂吃饭,因为在一般的小说中,大家都知道学校食堂是一个恐怖的地方,菜又贵又难吃。揣着父母给我的2千块钱,跑到学校后门的一家新疆餐馆搓了一顿,我对这家餐馆的糖伴西红柿和炒鱿鱼印象极好,并且发誓,以后要常常光顾这里。
吃饱喝足已经7点多了,正好赶上系里的新生大会。还是因为那个倒霉的志愿问题,我是属于电信系大部队以外的,因此同寝室的没有和我同班的,同班的没有和我同寝室的。去开会的路上有点形单影只。从小学5年级开始,每天做广播体操就是我最痛苦的时刻,因为没有同学和我一起下楼,或者上楼,别人都是成群接队,三三两两——除了我。那时候我总用孤独者和与众不同之类的词来安慰自己,但一到做广播操的时候我还是很不爽,我痛恨广播操,我也痛恨自己。
系大会是由胖子曹组织的,全系有10来个班,诺大的一个阶梯教室,坐得满满的,甚至有不少站着的。胖子曹开始说废话,我上下打量,观察他身上到底有没有能够显示出他是个男性的地方。观察无果后我开始和周围的同学讲话。其实凡是有老师讲课的课,我都能跟任何同学滔滔不绝的讲小话,但是一到下课,我就开始沉默,什么也讲不出来,更不能和同学打成一片,这仿佛是前世种在我身上无法破解的诅咒。边上的同学叫做杨康,是8班的,脸很黑,满是青春痘,长着一双突兀的大眼睛,属于那种来自小城市的大人物。他那突兀的大眼睛特别有精神,就像小学时候的我,现在的我也是看上去很精神的,只不过那是伪装的。杨康激动的跟我述说他大学的3个宏伟理想,简单来说就是学业事业爱情三丰收,我一边鼓励着心里一边骂他猪头,都长这样了还3丰收呢,顶多学习能丰收一点。可往后的事实证明我错了。他除了学习,其他都大大的丰收了。
在胖子曹的煽情下,大会不时发出爆笑,圆满的接近了尾声。大会末了分了几个班干部,我是群众。对这个结果我很满意,从小学到高中我都是群众,大学也不应当例外。
出去的时候,一个个子很瘦小的女生怯生生地叫住我,她冲我笑了,并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叫孟小欣。本来我对陌生人一直很腼腆,和村上春树描写的那种男主角差不多。但大学,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家庭的优越感给了我太多的信心,所以我在热情的跟她握手并乱七八糟地吹嘘了一通。分班站着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过这个叫做孟小欣的女孩,因为她还算我们班的恐龙女生中长得最不错的一个。回寝室的路上我开始想象她叫住我,当然是因为喜欢我,我开始意淫起来,一路上吹着声嘶力竭的口哨。
带着对孟小欣的些许幻想,我不打算立即回寝室了,宿舍里那3个无趣的家伙,怎么看也跟我不是一路人。跟木头相处必定是难受的,因此我决定去学校后门吃烧烤。为了庆祝以后有一个星期有5天可以不再见到我那该死的爸爸,我要了很多羊肉串和很多可乐。我知道啤酒在我这样的大学生小说中,是必定会出现的,关于大学宿舍里酗酒也是必定出现的,而且喝得一个比一个高。我很抱歉,尽管我知道喝酒是体现一个男人气质的必要非充分条件,但我不喜欢喝酒,至少那个时候是如此,尤其是啤酒。我更遗憾的告诉大家,我们寝室的那群木头也一个个都****不怎么喝酒,我不知道我所处的是不是一个变异或者BT的寝室,本来我也可以参考那些同类的大学小说捏造一些酗酒的镜头,但我想在这篇小说不会被周围的同学一眼看出是我所写的情况下,尽量忠实于我的大学生活。
回到寝室,先前没有露面的2位神秘人物终于出现了。本市的那个大约178cm,除了毛发过于浓密以外,没什么别的特点,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基本为0的那种,我叫他猫头鹰。另一位是东北人,黑瘦,但浑身都是肌肉,他颧骨很高,长得比较突兀,比我高一点点,1米85左右,光着脚丫子大大咧咧地站在地板上。他身材的那个好啊,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好得跟本人差不多!其实我最讨厌说自己长得帅或者身材好,因为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吹牛或者意淫。但尽管我设法掩饰,竭力与之斗争,事实终究还是事实。即使我用谦逊将它完全克服,我很可能又因自己的谦虚而让人觉得我虚伪……
我什么也没洗便上床准备睡觉,其他几个也是如此,除了小白脸拿着一大堆盆子肥皂什么的出去了。
他洗澡啊?我问。
他下午就洗过了,猴子说。
那他拿那么多东西出去干嘛?丫不至于再洗一次吧?
洗衣服吧,你没看他盆子里面泡了衣服吗?东北人有点大舌头,他接过话一字一顿的说。说完后还嘿嘿的怪笑了2声,声音特别恐怖。老猪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给了我们一个憨厚的微笑,然后继续背单词。
这寝室够怪的,猛背单词就不说了,一男的还这么喜欢洗衣服,难道有洁癖?!
在学府小圈子的同类里生活了将近10年,没想到外界的条件并没有改变多少。东北人和老猪,他们的衣食住行仍然写满了贫穷2字,就像10年以前我在N县生活时那样。我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沉沉睡去了,朦胧中东北人似乎兴奋的试着军训的迷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