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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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此际黯然肠断(二)

——我爹很快就要对你们下手,你们赶紧逃。唐小芸。

一张小纸条上,写着寥寥数字。

穆兰枭捏在手里,脸上却是冷笑。

他笑,只因为两件事。一是他根本就不认得唐小芸的字迹,这纸条上的字的真假无从谈起。二是即使这真是唐小芸写的,他也根本就不信!

一个一心只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怎么可能在知道他们有危险时通风报信?她昨天还只想用鬼灵芝将他的姐姐毒死!

穆兰枭心里这样想着,手里随意把玩着那张小纸条,火红的烛光在男子的脸上跳跃,照出他脸上的狞笑。

“你怎么看?”冷风吹进来,红衣女郎微微咳嗽几声,问他。

穆兰枭将那张纸条慢慢靠近红烛,纸条被点燃,他随后将它丢在地上,纸条也就慢慢烧成灰烬。

男子面露得色道:“根本就不必看,就像从未见到一样。”

穆兰筱皱眉道:“你不相信唐小芸?”

男子沉默,他认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因为沉默就是回答。

穆兰筱紧了紧自己的胸口,缓缓道:“你认为她是在骗我们?”

穆兰枭继续沉默。

红衣女郎的神色却很平静,淡淡道:“我问你,如果她真的是在骗我们,写这封信对她有没有任何好处?”

穆兰枭听了,脸上的讥讽之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笑得更加莫测。“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影响不到我们的计划。”

女子叱道:“怎么会没影响?如果唐潜真要对我们下手,那我们就得尽快离开这里。”

“姐姐你想逃?”男子诧异,他知道他姐姐是一个怎样要强的女人,曾经在那些附骨的杀手面前都没有后退过一步,如今怎么可能轻言逃走。

然而女子却不像开玩笑,正色道:“为什么不逃?有柳千叶在这里,我们本就已多余。”

“你还是这么相信他?”男子皱眉,眼睛里闪过不屑。

红衣女郎咬紧牙,眼神凝聚着道:“我相信他。”她说的很坚决。她坚信这个,就仿佛坚信明天的太阳一定是从东方升起一样,即使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相信。

其实,人们相信明天的太阳将从东方升起,只因为太阳一直都是从东方升起。同样,她相信他,也许只因为他一直都值得她相信。

只不过,柳千叶真的还值得她相信吗?

柳千叶不是那东升西落的太阳,也不是念奴山寨培养出来的十二死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感情,有思想的人。思想恰恰是种很复杂的东西,正因为有了思想,才有了不确定,才有了变数。

只有死士的行为才充满了定数,因为主人的指令就是定数!

柳千叶已不是她一个人的柳千叶了,在积木崖诀别后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她当初没有将他做成死士也许本就是个错误!

穆兰枭深吸一口气,面容苦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看着对方苍白如白纸的脸上此刻却是有如花冈岩般的坚韧。

爱情使人茫目,这句话看来并没有错。

紫袍男子负手静静看着,眼眸中充满悲哀与同情。他叹了口气,居然没有反驳。

“逃不掉的。”许久,他低头冷冷地看着女子的双腿,意味深长地叹息。

如果还在十年前,即使是在那些杀手们的刀口下他们都可以顺利逃脱,但以他姐姐现在的状况,只怕要逃出这王府的大门都已困难。

穆兰枭终于知道姐姐的双腿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原来唐潜早就已留有后手,他利用唐小芸和姐姐的关系,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姐姐的药里下毒,将他们牢牢地牵制住。

奈何姐姐精明如此,如何也会上了他们的当?这一切恐怕就是因为姐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但她以前绝不是这样子。

穆兰筱显已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她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双腿,突然苦笑一声。

她看向自己双腿的眼神里突然就充满嫌弃,恶心,甚至令她呕吐,就好像是看着一双早已腐臭上面附满蛆虫的猪脚。

她怎能容忍自己成为弟弟的累赘?!她不能,这比杀了她更令她无法接受!

她冷冷道:“如果是你一个人,你一定可以逃得出去的……”

穆兰枭看到对方绝然的眼神,厉声驳斥,“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我如何会丢下你一人独自逃走!”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看向远方,缓缓道:“看来逃是逃不掉了,现在摆在我们耍前的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

这一天是穆兰枭大婚的日子!

这一天,唐王府庭上宾客满座,好不热闹。唐潜、穆兰枭在门口热情地迎着客,门前路过的好事者们却停下脚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

“哎呀,你看这唐潜还有心思为女儿大办婚事哩,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赵太师的口中之肉?”

“他一定是疯了吧?是被赵铁鹤逼疯的。”

“是啊,想当年唐王府和太师府平分秋色,好不威风,可现在在赵铁鹤面前,他只能老实得像条狗一样,换了谁都会发疯的。”

“听说他现在还经常去飘香楼鬼混呢,倒真会享受,趁现在还有点势力快活快活,这样就算进了棺材也就没有遗憾了。”

这些人只你一句我一句把唐潜骂成了狗屎,唐潜却只当作没听见,继续笑容满面地迎着客。

人群外,一个着织金蟒袍的王者背负双手,向身边的刀客问道:“你怎么看?”

青衫刀客束身紧衣,看了看前方的人群道:“依属下看,这只不过是唐潜耍的小伎俩而已。”

“哦?”王者似诧异,拂了拂衣袖道:“何以见得?”

青衫刀客低首道:“当年汉高祖刘邦定鼎天下,稳定朝政之后便担心近臣功高盖主,开始大肆诛杀异性诸侯王,功居第一的萧何此时却突然一改之前廉政不阿的行事作风,私购民间田宅,贪受小贿,自污名节,高祖认定他原来只不过是一个爱贪点小便宜的人,对他放松了戒备,他最终躲过一劫,得以苟喘残年。”

冠服的王者大笑道:“我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何要请我来参加这次婚典了,他这是特意请我们来看他的笑话啊。”

“必然是的。”聂枫恭首,细细分析。“功盖天下者不赏,声名震主者身败,这样的道理想必唐潜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要告诉姑父他现在早已斗志全无,完全威胁不到姑父您了,只求姑父能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能再苟延残喘几年而已。”

赵铁鹤仰天打个哈哈,带着戏谑的意味问道:“那你说我会不会放他一条生路呢?”

聂枫道:“唐潜罪行滔天,于公于私,姑父都不会放过他的。”

唐潜面露得色,微笑着道:“你错了,唐潜也可算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我怎么舍得把他逼上绝路呢?我要留着他的小命,让他看看我接下来是怎样将大浩的江山一点点握进手中。”

说完,赵铁鹤已大步朝着王府的大门而去。聂枫握剑站在当地,抬头看着那个大笑的王者的背影,隐隐皱眉,然而终究无法再说什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