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情切恨深

段允剑心里已起了杀意。

唐彧却依旧望着远方，突然说道：“如果素灵没有死……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应该是她，而不是你。”说完他就笑了。有时候笑并不是因为快乐，他现在就不是。

“你说的是什么人？”段允剑心中的杀意忽而消散。

“她……她算不上绝世佳人，但是，你知道吗？”唐彧双眼泛起光，仿佛月光照在酒上闪烁起来，“她很特别！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她体贴、温婉，即使她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依旧可以使人着迷……”

段允剑知道这种感觉。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她是最特别的，使你有时候分不清是因为她原本独特你才爱上她，还是因为爱上她而更觉得她独特。

但他现在并不想听下去。因为这无疑会使他更加想念自己心中那个人。

唐彧却继续说道：“自小唐家堡的长老就悉心培养我，希望我有一天能够坐上唐门掌门人的位置……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这样的生活根本没有生机，每日每夜我面对的都只有那些冰冷的暗器和恐怖的毒药……直到遇到她，我才感觉到我是个活人，我竟然还一直活着……”

段允剑别过头，望着远处城墙的轮廓。那里，黑暗使人觉得深邃不见终点，但城墙又使人感到一种被禁锢的压迫。

“她对我情深意切，而我……我却……”唐彧突然不说了，满目尽是哀伤。

“你却如何？”段允剑突然问道。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对别人的事情好奇。

唐彧继续道：“我们虽然相爱，但却受到家族的反对。而我，为了不忤逆家族，竟无情地抛弃了她……但是，我对天发誓，”他突然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段允剑，仿佛面前就站着他所想见的人，决然道：“我发誓我对她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当时明明已经想好了，只要等我坐上了唐门掌门之位，那时我就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就去找她，把她带回来！不管我的族人如何反对，我都要把她带回来！”

“但你并没有那样做。”

唐彧怆然道：“不！不……我没有违背我的誓言……只是……只是我终究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

“没错……晚了……即使只是晚了片刻，也是晚了……”唐彧喃喃自语。

……

这个夜晚，凶手没有出现。

别孤群在第五楼。他身后站着白双衣、唐彧和段允剑。

别孤群道：“如此看来……杀人的凶手极有可能便在他们四人之中。”

白双衣道：“属下实在想不明白……邱铨虽是天一教的长老，却被武林正派所不容；欧阳镜是五毒教之人，本就是武林邪魔歪道，也不可能与云岚山庄有关系；而那个孟飞，他出身卑微，贪财好利，也不可能与云岚山庄有瓜葛……”

别孤群道：“那个假道士呢？”

白双衣道：“属下已经查到了。此人原本是武当派的一名道士，在武当习武有数年，但是其为人生性狡猾，品行不端，后来因为偷了武当派的武功秘籍，被驱逐出了师门；再后来，他又伪装身份到少林寺出家，先是做了伙头僧，然后又杀死了少林寺的一个典座，从少林寺偷走了几本武功秘籍，所以才学了一身少林和武当的功夫。”

别孤群道：“看来此人确实有些城府。”

白双衣道：“楼主怀疑是他？”

别孤群转过身来，这一次，他并没有戴上那个风磨铜面具。这张面孔，和段允剑初次见到他时是一样的，说不清是狡猾还是朴实，说不清是年老还是年轻。

他看着唐彧，轻描淡写地说道：“此事就全权交给你了。如果查不出来，就全杀了吧。”

唐彧领命退了下去。

别孤群又扬了扬手，对白双衣说道：“下去吧。”

“是。”白双衣也退下了。

别孤群往里面走了几步，停下脚步道：“你觉得，谁有可能是云岚山庄的内应？”

段允剑一怔，说道：“在下不敢妄言。”

别孤群转而盯着他，说道：“你的眼睛，真的看不出来吗？”

“楼主相信我？”

“展鹿的死，至少和你没有关系。”

别孤群能有今天，绝非偶然。一个人若要站得很高，运气绝非最主要的原因。

段允剑道：“楼主觉得谁的嫌疑最小？”

别孤群看着段允剑，似乎心里明白了一些什么，他道：“在我手下有两大护法，五大堂主，真正能出卖我的人，恐怕就在其中……如今展鹿已死……杨锋长年在外，不可能是他；诸葛摘心闭关修炼中，也绝不可能是他；司空诚对我忠心耿耿，不会是他；白双衣更不可能，别月楼的一切，将来我都要交付给他……所以，沐堂主觉得，马三段和唐彧是否值得怀疑呢？”

段允剑道：“我现在还看不出来。”

别孤群说道：“的确如此……连我都看不出来……除了财富和地位，那个人究竟想要什么？他投靠云岚山庄，还能有什么原因？云岚山庄能给他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他……”

“也许是仇恨。”段允剑道。

“呵呵……的确如此，仇恨有时候比财富、声望更令人疯狂。”别孤群招了招手，示意段允剑退下去。

他缓缓地往楼上走去。第六层、第七层、第八层……他已忘记自己走到了第几层，突然停下来，看着一张挂在墙壁的画像。画像中画着一个女子，此女子一头长发，着一身红色罗衫，容貌虽非绝美，气质却脱俗异于常人。

别孤群望着这幅画像呆了许久，喃喃说道：“素灵……是我对不起你……这十七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后悔的……”

说完，他便陷入了沉默，久久地沉默着。

墙壁上，挂着无数的面具，仿佛每一具都是一模一样，又仿佛每一具都不同。别孤群随手取下一张面具戴上，走下去。

他穿过长廊，直到后院的一间房子门口停下。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走过去敲门。

门开了，路婆婆打开门看着他。

“我可以进来吗？”别孤群问道。

路婆婆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进屋。

别孤群跟进来，在屋内坐下。

“我已经查出叛徒是谁了……方才我已叫唐彧出发。”别孤群说道。

路婆婆没有理他，只是一手忙着自己的针线活。每每有心烦之事，别孤群就会向这个老妪倾诉，包括他每天所做的决定，每天杀了什么人。而路婆婆从来只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他不知道她是否在聆听，但是，只要他把话说出来了，他就觉得满足。一个人再强大，总是需要有个人倾诉的。

“可我真希望不是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应该信任身边任何人，但是，我还是犯了这样的错。毕竟，我终究是个人……”别孤群说着，站了起来，一把将路婆婆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