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的身份

直到学业结束，尹唯唯都没有将那个暑假遇见奚卿亚的事情告诉尹弥生。尹唯唯不敢告诉尹弥生。其实好多次都想开口告诉他了，但话到了嘴边，她却又无法说出。如今呢，细来想想，其实谁都没有错。不爱了的话，无论尹弥生做什么，奚卿亚都不会领情的。也许奚卿亚永远都不想知道曾有一个叫做尹弥生的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爱着她。在奚卿亚漫长的生命里，尹弥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不同的是她曾给尹弥生生过一个女儿。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奚卿亚是绝对不会因为恩情就违背自己的心意的。奚卿亚从来都是一个从心所欲的人，不愿也不会被责任所累。恢复记忆的奚卿亚从来都不想要这个女儿。如果尹唯唯是奚卿亚为苏云涯生的女儿，那尹唯唯就不会在贫瘠的生命里缺少一个疼她爱她的母亲了。这兜兜转转的命运啊，说不清对错是非。尹唯唯就是她曾背叛苏云涯的罪证啊。

在尹弥生五十岁的时候，尹唯唯和左安寅在C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在这个婚礼上，尹弥生终于见到了奚卿亚。数十年过去了，奚卿亚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看起来还像是他记忆里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从不曾老去。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也只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尹弥生发现地板上映照出的自己已经是这么苍老了，岁月不饶人啊。回顾半生，尹弥生发现，他都在等待一个女人，等待一个叫做奚卿亚的女人回心转意。尹弥生看着那个穿着月青色旗袍、外面套着白色风衣的女人，顿时泪流满面。尹弥生已经没有勇气上前告诉奚卿亚，这么多年，他是多么多么想念她，一如既往爱着她。这一刻，尹弥生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了，爱也枉然，恨也枉然。

为爱痴狂几十年，尹弥生终于想放手了。陷入爱情的男人，也许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一直缠着她，另一个是等到心累了再放过自己。他的女儿嫁给最爱她的男人了，他的妻子现在也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了。说来讽刺，几十年了，他什么也做不了。今生今世，这段情，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尹弥生希望下一世，奚卿亚能彻彻底底爱上他。不，他希望下一世，他喜欢上的是别的女人。

尹唯唯和左安寅在外度蜜月的时候，尹弥生手里拿着奚卿亚的照片，吞了一瓶安眠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照片掉落在地上。那张照片的背面写了一句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宥。

尹唯唯打算回娘家看看的时候，给尹弥生打电话，可始终打不通。左安寅就陪尹唯唯回来看看。那段记忆好混乱，直到今日，尹唯唯都不愿意回忆。亲眼看着往日痴情勇敢的父亲突然化为一抔土，尹唯唯心里五味杂尘，潸然泪下。不过，受了情伤无法释怀的父亲终于解脱了，尹唯唯希望父亲不要再遇见奚卿亚了。那个女人不是为尹弥生而来的，她是为苏云涯而来的。她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心灰意冷，求一个解脱的时候，又该是多绝望啊。他们都没有错。

其实尹唯唯在结婚前是见过奚卿亚的。她多多少少是知道奚卿亚的一些事情。

“奚卿亚，为什么你不会老呢？”尹唯唯定定地看着奚卿亚，不解地问道。

“唯唯，你也不会老的。因为我们都不能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是因为你只有我一半血统，所以你的梅花印是红色的。而我的梅花印是黑色的。梅花印在灵界是长生不老的象征。灵界和这里一点都不一样。”奚卿亚笑了笑说道。

“你所说的灵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尹唯唯轻声问道。

“灵界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是超脱六界的存在。灵界和这个世界差不多，却又是不一样的。那里有点像古代中国吧，民风传统，就像是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奚卿亚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发出。选择了离开，她再也不能回去了。

“你又是谁呢？”在很早很早以前，尹唯唯就想问这个问题了，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唯唯，我是奚家独生的女儿，是被父母深切疼爱长大的女人。灵界算是一个国家。国王是最高统治者。大祭司是和神灵有联系的人，能力超凡，地位极高。男女平等。王位是世袭的。大祭司从古至今只有一个。所有人都称他为溪君。有梅花印的人，才有资格做大祭司的门徒。有梅花印的人，即使是在灵界也是不多的。其实我们这类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意外死亡，我们这类人会活很久很久，永远都不会老去。”奚卿亚侃侃而谈，一脸笑意。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人间的？”尹唯唯试探性地问道。

“云涯死后，我请溪君为他占卜了。溪君告诉我，云涯死后会在这里轮回转世。所以，我用生命和溪君交换，换我来到人间和云涯共白首。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梅花痣是红色的吗？可能是因为你不完全属于灵界，也不完全属于人间。我死后溪君就会收回我的灵魂。”奚卿亚淡淡道，神色不明。

“不后悔吗？”尹唯唯一脸平静地说。

“不后悔。”奚卿亚轻笑道。

“那请你不要和父亲见面了。”尹唯唯说完这句话，不敢去看奚卿亚，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