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深
碧云居，在泰安城的西北角，这是一幢连绵三进的大宅，宅子四周绿树成荫，环境非常的清幽。
晌午时分，
方文兴坐在碧云居前堂的太师椅上，神态悠然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这时，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微微躬着腰，轻手轻脚地走到方文兴跟前，低声说道：“老爷，我听说那个刘思昨天回来了！”
方文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干瘦男人说：“听说他们父子两个在客栈里面遇上了劫匪，要抢他们的钱财，在搏斗过程中，那个刘老五竟被杀死了！”
方文兴这才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那干瘦男人说：“你说刘老五被杀死了？！”
“不错，现在刘老五的灵堂都已经设好了，刻日就会安葬。”
方文兴嗯了一声说：“这么说的话，那么他们的钱财也被抢走了？”
干瘦男人说：“那倒没有听说。”
方文兴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那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只要把我女儿拢络好，这门亲事就十拿九稳了！哼哼！…他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倒是挺美的，我这还只是略施小计，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干瘦男人说：“老爷，请恕我直言！其实，我认为刘思那个孩子还是挺不错的。忠厚老实，善良淳朴，对咱们家小姐又很体贴，小姐与他结婚后，日子肯定会过得幸福美满的。
况且老爷你又家资雄厚，随便从手指缝里抠一点下来，就够他们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了。
反倒是那个姚森，我觉得那个人有点轻浮浪荡，不学无术，我们家小姐嫁过去以后，那姚森还不一定会像刘思那样真心实意的待她。”
“候管家！”
方文兴有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那个姚森在我们这里也是一个大富商，朝廷里面还有人护着，姚家在泰安城里面的产业，比我们家还要雄厚，如果我们两家能够联姻，那在泰安城里可就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再说了，姚森的亲伯父在朝廷里官居五品大员，若我们两家联姻，我家那儿子也就可以仰仗姚家在朝廷里面的关系，谋个肥缺，那就是前程似锦了，这个世道，挣再多的钱都不如在朝为官。把我女儿嫁给刘思那穷小子，我家能有什么前程？”
候管家微微叹气：“老爷深谋远虑，的确是小人所不及。”
方文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那当然了，要不然老爷我这个位置，岂不就轮到你做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刘思的爹死了，虽然只是个未过门的亲家，还是要去吊孝的，免得旁人说闲话。
再说他那个母亲柳氏，还有几分姿色，虽然年纪大了点，有三十七八岁了，不过比我还是小了几岁，倒也还般配。”
候管家愣愣地望着方文兴：“老爷的意思是？……想要把刘思的母亲也收作偏房？”
方文兴摇摇头：“收什么偏房？我家里已经有两房了，再娶一个黄脸婆进来，那家里岂不要闹翻了天？”
候管家迟疑道：“这个？老爷你可要考虑好啊！我看那柳氏不是那样的人！”
方文兴望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有哪个女人脸上会写着荡妇两个字的？我这么有钱，她又那么穷，要把她弄上手算不上什么难事！
我不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的？常言说得好，妻不知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种事要一步一步来。”
候管家表示无语：“老爷，你可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啊！连未来的亲家母都不放过！”
方文兴嘿嘿一笑，对候管家说：“方瑶知道刘老五死了这件事情了么？”
“她肯定知道啦！杏儿没事经常出去打听消息，可能比我们还先知道。”
……
刘思一身缟素，跪在父亲坟前，人已经几乎陷入痴呆状态。
面前一堆黄土，垒成一座新坟，坟里面长眠着他最亲的人。
“刘哥！”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而轻柔的声音，似远方飘荡而来的天籁。
刘思茫然回头，方瑶一袭素服，款款向他走来。
她眼波如雾，眼光中流露出一片忧愁，期许之色。
“方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方瑶默默地说着，跪在刘思旁边。
刘思忽然有些生硬地说：“方姑娘，对不起，你回去吧！从现在起，我们两个已经是毫不相干的人了。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从此以后再不必相见！”
方瑶诧异地望着他，有点不相信地摇头说：“刘哥，你说什么呢！？”
刘思抿紧了嘴唇，然后又吐出一口气说：“我说得很清楚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再也不要相见了，这还不够明白么？”
方瑶还是不信：“你是在赌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才说出这些气话来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没有！”
“刘哥，我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心情肯定不好，其实当初你们去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们，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没有那么容易赚钱的买卖。
可是你们偏偏不听，结果伯父真的遭遇这样的惨祸。
我其实也知道，伯父也是没有办法了才那么做的，他也想多挣点钱，凑够五百两银子的彩礼。
可是，你们如果凑不到五百两银子的聘礼，为什么你不向我说呢？我现在手头有点银票，再开口向我娘要一点，我可以帮你们凑到一些的呀！”
刘思痛苦的摇摇头说：“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了！我这些天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做个了结。”
方瑶的眼神飘忽，望着刘思说：“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不是忘记了对我做出的承诺？忘记了我们许下的誓言了？……
你说，无论是多大的艰难险阻，无论是多大的困苦折磨，你发誓这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不让我受一点委屈，我们这一辈子不离不弃，相约白头，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刘思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淡淡的说：“那些说过的话，你就当是我骗你的。”
方瑶默默地摇头，望着刘思说道：“你送给我的这个，难道也是骗我的？”
说完，方瑶缓缓地撩开袖子，只见她手腕上戴着一只很精致的手镯，手镯上还镶着一串小小的金色铃铛，轻轻晃动，那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说，这些铜铃铛虽然不值多少钱，却是你娘当年和你爹结婚时候的定情信物。现在你把它送给我，就当是我们的誓言见证，这个难道你也忘记了吗？”说着方瑶轻轻的晃动铃铛，铃声清脆悠扬，在山谷中回荡。
刘思沉默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来说：“我说过了，你就当那些誓言是骗人的鬼话，随时随地可以改变的，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还勉强下去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铃铛镯子，你戴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就还给我吧！”
方瑶有些不相信地望着他，似乎想要从刘思的眼睛里寻找答案，可是刘思却连正眼也没有瞧她一下，只是默默地望着坟墓，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终于，方瑶眼角泛起泪光，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真的决定了？真的决定抛弃我们的誓言？真的决定抛弃我了？…”
刘思抿着嘴，重重地点点头。
“好！…我还给你！”
方瑶用力一下褪掉手镯，重重地摔在地上，绝望地望着他！
几滴清泪落下来，滴在她身前的黄土中。
刘思怔住了，过了很久才弯腰拾起地上的手镯。像一个傻子似的，拿着手镯轻轻的晃动，手镯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