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探龙池
“王姬，你的衣襟都湿了？”
破晓殿中，司琴收走芈凰挂在屏风上的衣衫，入手一摸衣衫尽湿。
另一头，司画也抬手抹了抹自己湿濡的发髻：“刚刚神龙白日吃人的声音，着实把我也吓出一身冷汗……此时我的心口想想还后怕，狂跳着呢……”
“确实……”
司琴想想，拍了拍胸口，也是一阵后怕，纵然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习惯这尊贵的楚王宫里养着一条长虫。
从木制百鸟屏风后出来，芈凰已收拾好刚才的恐惧，换了一身黑衣，然后看向司剑：“东西备好了吗？”
“备好了。”
拍了拍准备好的两个黑色锦囊，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令人难受，芈凰却毫不在意的将黑囊绑在腰间，然后向司剑一招手：“走吧！”
……
深夜里。
紫烟宫的玉林苑中。
堆砌的假山边上，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全身都包裹在黑衣黑面之中伏在假山后，粗矿的女声特意压低提醒道：“王姬，蛇妖危险！……我们身上这点石黄也不知是否对它有用……还是不要靠太近了。”
身后，另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轻微不可察的颤抖还是激动说道：“嗯，我心中有数，十来丈之远想来应该不会被这孽畜轻易发现。”
“嗯，小心为上……”
就连强壮如女力士的司剑都此蛇心有畏惧。
黑色的靴底踩了踩脚下雕刻着离龙纹的青石砖身，砖身上有一大团还没有完全洗刷干净的血迹，没了白日的害怕，此时距离白龙池有数丈之遥又备了驱蛇石黄的芈凰还算冷静。
她鼻头耸动，轻嗅。
冷冽的秋风中，她似乎还能闻到这潭中冒出的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黑色如墨的龙潭里，盘踞的不是造福苍生的真龙，而是为祸世人的巨兽，潜伏在水底的某个深处，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
就像这座看似堂皇的王宫，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阴谋，算计，暗害，仇恨，甚至杀戮？
“让你准备的东西，带上了吗？”
同样黑衣黑面的芈凰，透过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双明亮的曼眸，深深看着湖底低声问道。
“都带了。”
司剑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锦囊里，还没递到芈凰手中，这时，就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这边而来。
不知是巡逻的禁卫无意经过还是谁？
二人闻声立即闪身到了假山更深处，借着一丛芄兰幽草隐藏住身形。
两个披着黑色狗皮兜帽披风，帽沿压地极低，看身形都极为矮小，不过他们腰间鼓胀着，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只见他们走到白龙潭边还有数十步远就停住了，不敢靠前，甚至害怕的退后了几步，然后转到假山另一边，从披风里拿出一叠黄纸，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缓缓点燃。
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铜盆里缓缓烧起，照亮了其中一人特意低垂的容颜。
是她！
暗处芈凰二人彼此交换着眼神，静静看着一个一面烧着黄纸，一个一面无声地口中念念有词，不过那被火光照红的容颜如血，仿佛含着一股极大的仇恨。
“至高神，东皇大一在上，信女红请求，愿她母女二人不得好死，以慰我妹妹在天之灵。”
“姐姐……你说东皇会听到吗？”
“会的，一定会的。”
“只要我们日日诚心求祝。”
“嗯……”
寂静无人的深夜，不妨碍耳聪目明的芈凰听到她这最后一句诅咒，嘴角微勾。
深深望了幽深如黑潭的湖面最后一眼，二女把地上飘洒的黄纸灰全部收拾好，直到龙潭边了无痕迹才猫着腰沿着假山一侧悄然离开。
寂静幽深的回廊里，女子一人送别了妹妹悄悄回到后院的宫人院落中，正要推门，突然背后响起一个阴侧侧的声音。
“这么晚，你在这里干吗？”
“啊！”
宫女结舌道：“刘嬷嬷，我……我只是睡不着，想出来散一下心……”
“宫里入夜不许四处走动。既然犯了宫规，自己去到李妈妈那边领十大板子吧。还有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异心，否则我的手段你知道的。”
一抹红光照着刘嬷嬷满着褶皱的苍老面容上，说完这句就提着一个暗红色的宫灯，带着两个侍人提着两个超大食盒从她身旁飘过，向着龙潭方向而去。
“是……刘嬷嬷，奴婢会记住的。”
女子低着头，全身颤抖地答道，藏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揪着衣袖。
白龙池边，一个跟在刘嬷嬷身后的中年侍人放下食盒，突然问道，“嬷嬷，怎么今日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个秦红？今晚的肉骨头可不多。”
“既然知道不够，也不多找点过来，才这么点，怎么够我的小白吃。”一个阴侧侧的眼风飘了过去，刘嬷嬷握着一只长长的铜钳在巨大的食盒里挑挑捡捡，数来数去，都只有四五根带肉的骨头。
“今天宫里实在是没有多余违犯宫规的宫人了。”中年侍人瑟缩地退后一步回道。
“哼。”
寺人将食盒打开，捡起一块最大的骨头丢进黑潭之中。
刘嬷嬷拿出一根巫笛吹奏起独特的庸地巫曲，仿佛要见到了心爱的宝贝一般勾出一抹愉悦的阴森笑容，柔声说道：“出来吃吧，我的宝贝。”
一大根不知是猪骨还是人骨的骨头，滴着血带着碎肉，被扔进了池中，在湖面上溅起了大片红色的水花。
原本平静的湖面，因为这一丝血腥味，突然不断冒出气泡，就像烧开的热水，发出“鼓鼓”之声，浓烈的血腥气随之浮出水面，飘散在本就血腥的空气之中，显得更加腥臭，闻之欲呕。
一道银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向着岸边刚刚说话的侍人张开了血盆大口，刚刚说话的中年寺人还来不及转身逃跑就被它一口咬住大腿。
“啊——”的一声剧烈惨叫。
刺破了原本寂静无声的楚王宫。
猩红的信子发出“丝丝”的碜人声，长长的尾巴一卷，就把人拖进了水里。
“吃人啦！”
“白龙吃人啦！”
另一个年轻的寺人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情景，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大叫，然后不顾脸上飞溅的血沫，转身拼命地飞奔。
“胆小的东西。”
刘嬷嬷看着逃跑的寺人冷哼一声，心情愉悦地继续对着湖面吹奏巫笛，许久待水面下再没有动静，她才神情算作柔和说道：“这次总算吃饱了吧，我的小宝贝。”
“哈哈哈哈哈……”
与紫烟宫只有一墙之隔的楚王寝宫，楚穆王被这声刺破夜空的惨叫从梦中给吓醒。
“什么声音，这么可怕？”
楚穆王坐在牙床上，一头冷汗问道。
“子时了，大王……又到神龙进食的时辰……”赵常侍委婉地回道。
“噢……”
垂垂老矣的楚王在赵常侍的服伺下擦拭去头上的冷汗，呼吸渐渐平稳，可还是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长长叹道，“赵德，你说这神龙何时才能飞升，离开寡人的楚宫啊……”
赵常侍不敢随意回答。
龙乃天上神灵，自古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紧守本分地站在榻边默默替楚王拉上寝被，赵常侍见他再度睡着，才安静退回一侧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