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嫡长公主
至午时三刻。
芈凰和各家公子也相互熟悉整车已毕多时，甚至中途她还将比赛的田猎围场细细走了一圈，可是仍久不见若敖子琰出来。
“王姬，今日虽放了晴，昨日却下了半晌雨，这土表固实则还有些粘手。”
芈凰抓了一把土表，又踩了踩实地。
“嗯，确实不适今日车马。”
场中骑着战车的公子哥们都等的人倦马乏：“哈……好困……若敖还比不比了，都午时三刻了？”
蒍敖打着哈欠靠在车舆内抱着他的长殳：“这厮愣是事多，每每叫我等苦等，爷还等着错了他的车轱辘回帐歇息，哈……”
司剑见众人再三催促主动请命。
“司剑去看看。”
芈凰松了手中湿润的泥土，起身拍了拍。
“去吧。”
……
许久，一阵马脖铜铃悠悠脆响。
若敖子琰才堂而皇之牵车从观战台后方而出。
只是甫一入场，他的全新驷马铜车立即因为亮的耀眼的吉金璃龙黑纹辔兜（马的头盔），还有全黄铜战车吸引全场女性窒息的目光和呼声：“啊！是若敖公子！－－”
东风吹，战鼓擂。
男子一手执辔，一手有急有缓的挥臂敲打着车上令鼓。
“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仿佛王者霸主在召集他的战士，牵动“晋国”一方的所由贵族战士纷纷大声吆喝，炫技的驾车驱向他的后方：“嚯－嚯－嚯－”
伍家、王氏及各氏族公子在赵明迅的速指挥下，众御者整齐划一的动起来：“若敖主帅出来啦！走啦！－－”
“嚯嚯！－－”
“若敖必胜！－－”
顿时，芈凰只见对面一乘乘青铜色重甲战车在平坦的黄土地上犹如机器巨兽迅速滚动起车轮，轰隆隆的声音，地动山摇，黄土飞扬，战马嘶鸣，车驰卒奔，全场欢呼。
“啊啊啊啊啊啊－－”
“姣姣者，若子琰公子，孰能匹敌！－－”
“与子琰公子对战，直如螳臂当车，获胜渺茫！”
楚女，不同于中原女子，开放至极。
眼见此情此景怎能少了她们极致的尖叫欢呼声。
全场浓烈分明的雌雄气息在场内场外释放，场外每一个楚女恨不得对镜自照，赶紧整衣抹妆，而楚国贵族青年少年则恨不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在若敖子琰出场后更加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战车上，有人弯弓射雁，有人振臂挥戈，有人御车一驾绝尘当先，但是那个人始终超不过最前方的若敖子琰的驷马戎车。
战马在狂奔，
战车在移动，
战士在嘶吼，
战鼓在擂鸣。
芈凰虽不是第一次在猎场上看到若敖子琰雄姿焕发的英姿，却是第一次作为对手，甚至挑战者，站在战车上，感受对方作为楚国贵族中最强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不禁抓紧辔策(御马的缰绳和马鞭)。
她没有见过宋文公称霸中原却被武王败军黄河，也没见过齐桓公摄于文王之威不敢南下，更没有见过当今中原霸主晋国国君，据说他的祖父逼的祖父成王引恨而终，而现任是比她父王小两辈不止的十二三岁少年君主，整日喜欢养狗遛狗，一时引得整个中原国人闻风丧狗。
这几位天下闻名的霸主，她都没有见过。
但她在年仅二十一岁的楚国令尹之子－－若敖子琰身上，真真切切见到了楚简中所说的王者之风，霸者之威，在楚国田猎场上横冲直撞，威力无边，引得贵族男女放声崇拜。
三年从军的她，让她能轻易注意到己方的战马因为地面的上下震动，都在不安的垂头刨着四蹄，贵族子弟们望向她来的目光，饱含失望，暗自叹气，摇头，交头接耳。
“算了算了，兄弟们……”
“今日这一战就当陪这楚王姬玩玩好了……”
“输了反正也不是丢了我们家族的颜面。”
他们的势气可以说死死的被全场的欢呼吼叫声和若敖子琰的气场压到土里。
如果这在真正的战场上。
已是败军之像。
等若敖子琰一队牵好车，排好阵型，他们这边已经全部灰头土脸的在暗自抹脸：“呸，这劳什子的若敖子琰每次出场总爱耍这些威风，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本和公子比！”
战车上，蒍敖骂骂咧咧的又是挥舞长殳，又是吐着满嘴黄土吐沫，终究抵不过对方势气高昂。
“呸呸呸！”
“娘的，溅的公子我全身是土！”
“我新置的秦国良驹，吉金马辔都看不出成色了，都跑去看他一人驷马了！”
周遭人声马啼鼎沸，嘈杂无比，若敖子琰引起的轰动久久无法平息，成嘉身为车左，担当御者之责，时刻要注意场中车马人的动向负责辔马控车，见此低声问道：“王姬可紧张？”
自她有记忆以来，若敖子琰于楚国猎场演武十载，只为争霸中原，而她虽历经三年楚庸大战，双方对于车战的熟悉程度依然不可同日而语。
贵族田猎，虽多讲究贵族战争之礼，可如今局势她并没有多少把握……尤其拉来的这些公子哥，唯少数几个在学宫中认得，却并不亲近，更何谈配合指挥，如今她只能仰仗叔敖表哥，蒍敖，成嘉三子帮其统御这三广九乘，令其暂时听命于她。
有意忽略自己心底的那些不确定甚至会输的念头，芈凰，冷哼一声穿过令鼓，告诉他更是告诉自己：“成公子似乎输以为常。”
成嘉一笑置之。
“田猎游戏而已，何必在乎输赢。”
“是吗？”
女子紧握鼓锤，甚至五指通红，一根根细细的青筋在淡淡泛黄的肤色上微显。
楚庸大战三年，早期带去的八百乘战车因为庸国多草莽山林沼泽洼地而无法施展很快消耗殆尽，只能沦为载物的辎重车，到了战争中后期几乎全是双方战士的近身肉搏，野蛮式的厮杀，甚至最后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目标，伤亡至多时，几乎到了一命换一命，其惨烈程度根部不是这种平原贵族车战可比，一个大冲锋即可决定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胜负……而楚庸之战历时三年，旷时日久，楚军到了后期，他们更是几近兵缺粮断，若非秦巴两国联合出兵，最后也许只能重蹈前世历史，而她能否活着回来也成了一个未知数。
芈凰肃然说道：“此比之于成公子只是贵族间的田猎游戏，之于芈凰却是生死战场。”
“战场上，我楚人只能胜不能败！”
“败者，比沦为庸国俘虏还要凄惨。”
而此战更是她初入郢都的第一战。
她必须叫这些在场王孙公子小姐以及他们背后的氏族大家不敢小觑了三年后的她！
良久，成嘉却皱眉说到：“这三年，王姬定不易。”
芈凰闻言立时有几分温色：“我怎与你说起这些闲话？”便住了嘴。
“你二人背着我们说何闲话？”
眼见左右二军的蒍敖与孙叔敖一同望来，芈凰复又昂首注视前方战车慢慢停好位置：“成公子熟悉若敖少师战术，我正在向他请教，以成公子所见，他们欲排何阵？”
成嘉答道：“听令鼓声，应为晋国惯用角阵（方阵）。”
“咚！——”
“好！吾尚左广，表哥将中，蒍敖将右，荆尸临敌！”
“得令！”
三广待发。
芈凰执策分辔，微微吐息，拿起铜锤，一鼓鸣，再鼓作气，告诉自己，不会输：“咚！－－”
“左广全体辔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