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芳魂逝（上）
五月初一，清风半暖。
新的说书人已经在无名酒楼待了四个月了，每月初一十五出来一遭，说一次书，除此之外，鲜少能见到小李相公。
小李相公说书动人的很，比起老李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风城人就默许了小李相公顶替了李老头的位子。
五月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卯时一刻的阳光暖洋洋的，棉衫早就换成了布衫，闲散的百姓也开始为了生计劳碌了。
可是每月初一十五，无名酒楼的人却是不少的。
小李相公今日穿了件蓝色布衫，手里摇着纸扇，踏进无名酒楼。
笑着对众人打招呼，人群早就静下了，只待他说一说这五月的故事了。
小李相公一步一步踏上台子，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水。
一众人紧盯着他，只期待他能快些说故事听。
玉白的手将青绿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执起抚尺，“啪”的一拍，吓了人一跳，同时也代表着，故事开始了。
纸扇轻摇，面带笑，唇一掀：“话说，有一种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富丽堂皇。每年五月开花，有人称它为富贵花，有人称它国色天香。”
台下听书的有一人接嘴：“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小李相公眸里有几分赞赏，笑着点头，“没错没错，我们今日说的这一段故事就是关于牡丹的，接下来就听我慢慢说。”
“旧时有一人家曾经商，赔的倾家荡产也不能还的起债。于是这崔老爷就下定了主意，携带妻儿离开了家乡躲债。他们夜里偷跑离开了家乡，第二日这追债人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宅子。跑了几个月才寻得一座小城，用仅剩不多的钱买了一间旧宅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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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崔崇被父母带着逃离了多年的家乡，整整两个月才停下了舟车劳顿的辛酸。
这是一座小城，人不多也不少，崔老爷决定在这里安家。
崔崇点头同意，一向过惯了富贵生活，实在经不起逃窜的折腾。
崔老爷的口才很好，经商许多年练出来的嘴皮子可不是盖的。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用了极少的价钱买了小城的一座旧宅子。
崔夫人简单收拾了宅子，一家人就在这里安了家。
崔崇住在西厢，崔老爷和崔夫人住在东厢。
旧宅子虽然不是破破烂烂的，可到底多年未曾住人，五月天暖，正是蚊虫刚刚出没时。
崔崇夜里被蚊虫折磨的睡不着，恼火的将被子踹到地上，披了衣衫，出了卧房。
本来漫无目的的乱逛院子，却意外发现了偏院里开的正好的花朵。
一团一团的，艳丽的红色在夜里也能晃花人的眼，着实让人惊艳。
即便十二岁的崔崇心智还不算成熟，也被牡丹的花开惊艳了。
却不知，那牡丹已经存活了五百年。
只一眼，崔崇就被迷住了。
崔崇还不知道的就是，那一夜牡丹花精也对他有了兴趣。
崔老爷在这个城市重新安身立命，凭借经商的手段又将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了许多。
旧宅子也被修葺的富丽堂皇，崔夫人也回归了贵妇人的生活，丫鬟们前呼后拥。
崔崇也变回了那个富家少爷。
花精百雨金看着这个少年一点一滴的成长着，这成为了她无限长生命之中的乐趣，亦或习惯。
苍白瘦弱的少年长得丰神俊秀，转眼之间，八年就匆匆而过。
十二的少年也到了行及冠礼的时候。
崔老爷的生意一跃而起，竟然成为了皇商，而崔崇的及冠礼，甚至有了宫里人的主持。
这给崔家的门楣又镶了不少金。
百雨金离开了花丛，站在人群后看着少年穿着锦衣跪在地上，行及冠礼。
百雨金一点都不担心被人看到，她是五百年的花精，哪个凡人有那么大的能力能看到她？
可是百雨金也万万没有料到，二十岁的崔崇，一眼就看得到她。
一场及冠礼其实只是按着规矩办事，有多无聊有多呆板可想而知，可是对于鲜少看见这种景象的百雨金来说，这简直是最最最有趣的事了。
及冠礼结束，百雨金闪了身子，一边晃荡去了。
而崔崇束了发，捧着宫里的赏赐文书，四处寻觅着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
偏院里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百雨金坐在树上，晃着腿，低头看着年轻的小丫头个个精神正好，嘴皮子也不赖的说着。
“哎呀！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辰了，快回去干活！”丫鬟们一哄而散。
百雨金撇了撇嘴，从树上轻飘飘的落地，走到那一片被照顾的极好的牡丹花前，拨弄着牡丹花瓣。
这八年，崔崇对牡丹尽心尽力，牡丹越长越好，每年五月的花期，牡丹能晃花你的眼。
崔崇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红衣似火的女子，玉指芊芊拨弄着艳丽的牡丹花瓣。
崔崇只觉得那女子的美丽，比开花的牡丹还要出色。
“你是谁？”崔崇听见自己胸膛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百雨金转过身，小少年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她眨了眨眼，眉眼如画。
若说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唯有国色天香，方可匹配那世间少有的容颜。
百雨金诧异他竟然能看到自己，随后转了转眼珠，踩着一边的石桌爬上了偏院墙头。
“我是听说，崔家有个好样貌的少爷今日及冠，就翻墙过来看看，你可别抓我，我这就走。”
崔崇想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女子已经翻墙离开了崔家。
崔崇看着红影消失的墙头，喃喃开口：“我还想问……姑娘芳名……”
变成一缕青烟回到牡丹里的百雨金只想捧腹大笑。
这崔崇有趣的很，两只眼睛还盯着墙头，手还保持着抬起来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傻。
牡丹花摇晃起来，崔崇收敛心神，环视一周，喃喃道：“没风啊，怎么自己晃了？”
随即摇摇头，然后抬步离开偏院，临走的时候百雨金还能听到他说：“我得让管家去查查，那女子是谁……”
无风自舞的牡丹，是笑的花枝乱颤的百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