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夜 金色的眼眸(四)
我醒在旅馆的床上，申湫担忧地守在床边，见我睁眼，急忙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是啊，发生了什么？记忆渐渐变得模糊，我抓过日记本，把我仅记得的事情记录下来。
当我和青蛇到达森林深处，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地上不知从何处而起的线穿过森林，不知到何处停止。线上亮起淡红色的光，支起了一道淡红色的屏障。从远处看，这就像一个淡红色的半月落在森林里，安静而神秘。
青蛇带着我到达屏障外围，将我放下：“她就在这里面。”
“这是什么？”我伸手在屏障上碰了一下，如同水面惊起了涟漪，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外扩散。
“这是结界。前不久还是蓝色，现在……”从青蛇的语气来看，情况似乎变糟糕了。
“那这个有什么用？”我搓了搓手，触碰结界似乎对身体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不同的结界所产生的效果也不尽相同，而这个结界，连接了另一个世界——冥界。”
脑海深处，似乎对“冥界”这个词格外熟悉，却无法想起和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那……她已经死了吗？我们要怎么做？”
青蛇叹了口气：“果然我们还是放弃吧。”
“你对冥灵师的事情毫无了解，进去也只是送死而已。死在那里的人已经够多了，你还是不要去给她增添罪孽了。”
我想反对，却被青蛇一下就拍晕了，再醒来已经出现在旅馆的房间里。
“怎么会这样……”我看着日记本上所记录的事情，脑海中的记忆却渐渐变成一片空白，连青蛇的模样都记不起来！
“梅雨，你……”申湫发现我的神色不对，想要把日记本从我手里抽开。
“我不记得了……”我惊慌地看向申湫，连日记本上的文字都渐渐消失，前面的日记都变成了一张白纸，牛皮本在我手里变成了一沓白纸！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梅雨你别急……”申湫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想让我安静下来，却被我一把甩开。
“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什么传言？”申湫愣了一下，马上理解了我的话，长大了嘴，“你还想去那个地方？不行，我们还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你知不知道佐先生……”
申湫突然住了口，把目光转向别处。
“佐先生？”似乎是很熟悉的名字，仔细回想时大脑里却一片空白。
“申湫，帮我找点东西吃吧？”
申湫木讷地点头，又嘱咐我待在房间里，这才不放心地出门去。
我爬下床，轻手轻脚地换上衣服，带上门往后山跑去。
如果和申湫说了，他肯定会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吧？但我有必须要想起来的事情，必须要了解的事情……
我一口气跑到了记忆里最后到达的地方，我的记忆缺少了一天，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来也巧，我到达的时候，桥洞和水里的倒影正好是一个圆。我在桥上向水里俯瞰，水里的世界就如同这个世界的复制品。
“帮帮我……如果你真的能实现愿望，求你帮帮我！”
天色渐渐变暗，细小的雨滴在水面上画着圈，模糊了我的倒影。
终归只是传言而已吧……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水里的倒影发生了变化，我的面容变成了一个女孩！
“人类啊，实现你的愿望需要代价，你愿意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愿望终于清晰起来，回答：“只要你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那就沿着你面前这条路走吧，一直走。我在森林的最深处等着你。”
女孩向森林的方向抬手一指，我转头，那里果然有一条笔直而幽深的道路。
长路的尽头，那个女孩真实地站在我面前，一身灰色的长裙，一双灰色的眼睛，分明是姣好的豆蔻容颜，却好像经历了万年的沧桑。
“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却依旧拥有神智的人类。”女孩的脸上勾着一弯笑容，眯了眯眼睛。
我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问：“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女孩的笑容更甚，像是期待已久的鱼儿终于上钩，向我摊开的掌心静卧着一枚红丸：“当然可以，许下你的愿望，吃下它。”
我犹豫着没有伸手，隐约觉得有些危险。
但女孩似乎比我更着急，一闪身已经来到我面前，将那枚红丸塞到了我嘴里。
如同火焰那般炽烈的气息充盈着鼻腔，顺着食道蔓延到胃里，从胃里扩散到全身，如同万蚁啃食！
我跌坐在地，散发着红光的图案瞬间在我身下显现！
“呵呵呵……”女孩站在不远处，神情癫狂，“向死神许愿是要代价的，付出我的修为等到你，就是我的代价。我等了一百多年，终于在修为耗尽之前等到你……呵呵、哈哈哈……”
女孩的记忆随着她癫狂的声音流进脑海。
眼前站着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宽大的帽子挡住了他的容颜，只是那纯白的颜色仿佛天神。
“你想人们重新想起你，对吗？”他从斗篷里伸出手，连那双手都是缺少血色的素白。
他手里躺着一枚丸子，在他掌心显得分外鲜红。他说：“种下这枚丸子，它会长出实现愿望的果实。但，吃下它的代价是，愿望实现之后，被狱火焚烧成灰，化作它的肥料。”
“等有一天，你等到了一个人，走到我为你布下的结界却保有神智，吃下这枚果实却如同万蚁噬身。到那时，我就来实现你的愿望。”
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第一个人在她眼前化作灰烬，最后她疯狂地吸引人类来到结界中心——她终于失去自我。
“就此停手吧，幻荟。”冷冷的声音凭空传来，冰凉的蛇尾在我身上一卷，将我带离了那个红光组成的囚笼，身上的啃噬感也渐渐减轻。
女孩愣了愣，癫狂的面容终于恢复了一丝平静。
“啊……我都快忘了，我叫幻荟……”女孩面对青蛇，露出久违的笑容，“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百年有余。”
“是啊，变了很多吧？可你还是和原来一样，美丽而高贵。”幻荟将发丝捋到耳后，脸上再次浮现出疯狂，“你不会阻止我的吧？”
“你知道我无法阻止你，我只想劝你。”青蛇冰冷的声音出现一丝波动，似无奈，似惋惜。
“劝我也没用的，我的愿望就快实现了，把他给我！”
“唉……”青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面对幻荟的袭击，完全没有和她动手的打算，“卷进了我们都无能为力的是非，而今却依旧执迷不悟。”
幻荟才冲到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白色的链条束缚了她的手脚，她就像被下了定身术，满眼惊恐。
只一瞬间，幻荟已经在一道白光里消失无踪。
青蛇闭上眼睛，再睁眼依旧是冰冷的金色眼瞳。
我捂着双眼，眼底的刺痛感代替了红丸产生的啃噬感。
刚刚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那些白色的铁链被一个白衣人掌控。白衣人发觉我看见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着幻荟倏忽不见。
那是谁……我认识他……我觉得我认识他……
疼痛与焦虑让我的精神逐渐崩溃，一脚踏进黑暗，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