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夜 常人的世界(二)
我一大早就醒了，穿梭在各个房间，最后惊动了申湫，跑出来拦住我。
“你干什么呢？”
“我……我找阿佐，还有……还有苍……”
申湫往我身边看了一眼，眼神既无奈又担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们一定就跟在我身边。这一点，在我昨天疯狂翻找的时候，申湫就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
“阿佐，我看不见你。”还失明的时候，一旦我这样说，佐岸就会把手放到我手里，对我说“主人，吾就在这”。
但现在，我真的看不见他了。
佐岸带我到社会里之后，我才发现我闭眼时是看不到活人的轮廓的。于是我理所当然地理解，原来佐岸是活人，难怪我只能看见精怪的轮廓，却怎么也看不见他。
“……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的话在耳边回响，我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原来我一直以来的判断，都是错的……
也许他的修为太高，所以可以伪装成人类，让普通人也能看到他，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不会在普通人的记忆里存留……
那我也会因为看不见而把他渐渐淡忘吗？
我为此而惶恐、为此而不安……
我把申湫拦在门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蜷缩在床上看鱼缸里的小红鱼。
佐岸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看不见；
苍是妖怪，我看不见；
只有这条沉睡的小红鱼，也许是因为她现在处于本体的状态？还是因为，那个红色的妖精只是我的幻觉？
“阿佐，我看不见你……”我伸手，却没有人拉住我的手，没有人对我说“吾在这”。
或者他一如既往地在我身边，一如既往地那样做了。但我很清楚，假如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做了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人……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却流不出眼泪。我真的看不见、听不见了，我真的是一个普通人了，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是因为什么而变成这样的？
对了，是因为我相信了她的话，因为我怀疑佐岸而让她有机可乘。
我只是佐岸蓄意培养的一个成果吗？
“我听说……就要结成果实了……我听说……你就是那个果实……”
曾经遇到的那个恶鬼的话突然闪过脑海，我……是“果实”？一个凝结了三百六十六世灵力的“果实”？
那假如我从此不再富有灵力呢？佐岸会就此放弃我吗？还是将我这个失败的“果实”杀死呢？
“呃……”心脏闪过一丝刺痛，我捂着心口甩了甩脑袋，似乎有什么事情变得模糊了。
我看了一眼日历钟，跳下床拉开了门，申湫差点把手敲到了我头上。
“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尽量保持住平静，“今天不是星期三吗，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去上学吧？”
申湫听到我的提议，往旁边看了看，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害怕。怕我像那些见过佐岸的人一样，转眼就把佐岸给忘了。也害怕我待在家里越是想，就越发现我只是佐岸计划中的一个完美结果。
我收拾好东西下楼，看着大门愣了愣，平时都是佐岸送我上学，我收拾好的时候，他早已经打开车门恭候了。
申湫很快反应过来：“我叫我家司机过来。”
申家的司机是一个中年人，轻微发福，面容和善，见到我就直打招呼：“这位就是梅雨吧？小湫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都没有什么要好的同学，哎哟我那叫一个担心啊……”
申湫看我向他求助，借口要赶着上课，把司机还没有说完的话硬是堵了回去，拉我上了车。
但上了车司机更是来劲，一直抖搂申湫的糗事。申湫回了两句没能把他的嘴堵住，只能以一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状态缩在窗户边，生无可恋。
我看着申湫微笑，偶尔和司机搭一两句话。
在我和佐岸之间，似乎并不存在这样融洽的关系。
他抚养我，却没有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充满了仆人般的小心翼翼；他保护我，他却不是我的家人，也不为了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利益。
他是我生命里唯一一个关系亲密的人，他却始终保持了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就像我们前后走在一条路上，他在我看不见的角度为我做了许多事，我才能够一路顺利。但他却和我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我只有回头才能看见他其实一直在我身后。
如果我忘了回头呢？是不是也就忘了我身后还有佐岸这样一个人？
车停在门口，我已经打开车门，司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小湫啊，一直都洁癖挺严重的，这还是第一次让我开车来接送他的同学呢。不过要是个女孩子的话就更好了！”
“李叔！”申湫回头一声大喊，司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一边道别一边发动汽车。
“梅雨，你别听李叔的，刚刚路上他说的你都别当真！”
“嗯……那是不是也包括你非要学电视里斗牛，最后被牛给踩到田里去了这件事？”
申湫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现在一定已经被他大卸八块了！
“哼哼，梅雨——”
我见状不对，拔腿就跑。申湫体能比我好，眼看着一边咬牙切齿地喊我名字，一边拉近了和我距离！
“哎哟！”
转角的时候我和人撞了个满怀，一闪身就跳到了一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手原来这么敏捷。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一边低头道歉，低垂的目光却看到对面的人反而凑近了，我后退了一步，抬头。
“章霁茜——”
章霁茜猛地转头，看申湫气势汹汹，急忙将他拦住。
“你干什么呢？”
“你你你别拦我，我今天要教训教训梅雨！”
“教训什么呀，梅雨身体那么弱，哪经得起你折腾呀！”
“哎我说……”
申湫和章霁茜一见面便吵得火热，我的心里泛起一丝笑意。
“唉，你们省点力气吧，下节体育课呢。”我从他们身后偷偷跑路，往操场的方向开溜。
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跑出很长一段距离。两个学霸很快达成了合作，一左一右地追击上来！
真别说，这一天下来，两个人虽然争吵不断，却默契异常。唉，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其实他们很般配？
兴许是和申湫他们玩得累了，我回到寝室沾上枕头就迅速地进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