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夜 槐树的报恩（二）
周齐是家里的独子。
周家的条件不算好，但是父母仍然拼了命供周齐念上了最好的学校。
周齐也不负众望所托，学习成绩一直顶尖。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甚至在能够产生对比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是那个“别人家”的。
周齐的存在，仿佛一盏明亮的灯，给这个贫苦的家庭带来了希望，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美好的时光一直延续到周齐上大学为止，因为一起打架事件，希望的延续戛然而止！
当时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呢？起因是什么呢？谁来负起这沉重的责任呢……
迎面而来的问题，被一双又一双的手挡住，同时挡住的，还有事情的真相。
一切变得无从追究，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继续追究，继续替这个贫苦的家庭追究责任与真相……
时光匆匆而过，这起事件被尘埃重重覆盖，变成了警察局档案室里一袋再也无人查看的纸。
“你……不会想让我帮你翻案吧？”
我听完“周齐”的讲述，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拒绝他的请求。
鬼魂什么的，已经给我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何况，那已经是陈年的案子了……
“不……梅雨大人……”苍老的声音好像在叹气，但是鬼魂苍白的脸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时间过去太久了，真相已经失去了意义。”
“大概，您还没有注意到。老朽并不是周齐，而他的魂魄……也并不完整。”
当他这样说时，我才注意到，那个年轻的鬼魂微微垂着脑袋，双眼无神，没有像那些游魂那样，因为停留人间太久而变得透明。
但很明显的，他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重影。
还没有等我开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
“老朽……是一株槐树的树灵，原本栽种在一个老宅子里，从出生起，被宅子的主人呵护起来，看着宅子的主人世代延续。
“主人的香火延续得愈发绵长，我愈发茁壮，渐渐有了意识，也渐渐有了灵力。本以为，可以就那样一直守护主人的后人，直到老朽衰亡。
“但是，时代变迁，宅子太老了，拆迁之后改建了高楼大厦。而老朽，因为阻碍了道路建设，也不得不迁移到别处。
“所幸，离主人家不远的学校将老朽买了下来，作为了学校百年的象征而保留下来。”
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让我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为了守护而存在的灵魂啊……
“周齐，就是主人留下嫡亲的血脉。长大之后到了买下老朽的学校读书，当时我还在庆幸，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吧？
“谁知……周齐从入学起就一直被欺负，到后来干脆沦为了那些学生的出气筒。终于出了事故！
“他们因为太害怕，连夜把周齐的尸体埋在了槐树下。
“槐树的阴气太重，而周齐又是枉死，他的一魂一魄被槐树压制，根本没有被来收魂的阴差发现。”
“啊……这只是他的一魂一魄。为什么，竟然可以完整地保存到现在？”我承认，我已经被这棵老槐树彻底勾起了好奇心。
“是老朽……用了毕生的灵力，护住了这一魂一魄。”
我微微愣神，耳边还是老槐树的声音在继续讲述。
“周齐还有一个亲生妹妹，一年前结婚生子，而她的孩子，就是周齐投胎转世。
“因为周齐魂魄不全，现在孩子渐渐长大，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了。如果不能及时将这一魂一魄送回去，大概那孩子……”
“但是……”我忍不住打断了老槐树的话，有些为难，“我也只是可以看到你们这些灵魂而已啊……”
“不！梅雨大人！”老槐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我甚至有些担心，他的树皮会不会因此绽裂……
“只有您可以救这孩子了！”
“您……您可是……”老槐树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沧桑的声音不断地说着祈求的话，心一下子软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办到，连声把这事答应了下来。
但当我在老槐树的指引下，站到当年埋周齐的土地上时，我还是感觉到我的心在颤抖，脚下发虚……
我为什么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事啊……我只是可以看到鬼魂而已啊……
“梅雨大人，这是老朽寄存周齐魂魄的长明灯。”
老槐树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一盏老油灯在空中乍现，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到手里。
“那……那你呢？”我不知道应该称呼这位老者什么，对着空气乱喊。
“实不相瞒……老朽为了护住周齐的魂魄，灵力已经耗尽，大限将至……”老槐树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梅雨大人，在送周齐的魂魄去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之前，请务必斩断他前世的因果。”
“斩断因果？但是要怎么……”
“这，是老朽从左岸求来的。”
空中再次出现一样东西，是一把短剑，整把剑只有剑身与剑茎两部分，通身漆黑，却泛着白光。
“左岸？”我伸手接过短剑，从手心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的。老朽寻遍了各处，都没有问到送回魂魄的方法。无奈之下，老朽只好去左岸试一试。终于，有一个人告诉老朽，梅雨大人能够帮助老朽，嘱咐老朽将这把短剑转交，并转告‘务必斩断因果’，说到时梅雨大人自会知晓。”
“那是什么……老先生你！”我还想要追问，追问许多许多问题，但眼前的景象却令我瞠目结舌。
学校里的槐树，一般在夏季的时候才会开放。但就在我低头的一瞬间，槐树发着莹莹的光亮，一串一串雪白的花朵从树上垂挂下来，随着轻风又一朵一朵零落，像极冬日里的雪，在地上覆盖了一层雪白。
“之后的事……就拜托梅雨大人了……如果有缘……下次见面……老朽定以毕生还这恩情……”
树上最洁白莹亮的一朵花轻轻飘落，落在周齐的长明灯里，白光绽放，将小小的火苗轻轻包住。
“啊……我还有好多话想问啊……左岸，是什么啊……”我对着长明灯嘟嘟囔囔，但老槐树的花已经零落殆尽，树木渐渐枯萎。
“走吧，周齐。”我端着长明灯小心翼翼地溜出学校，按照老槐树指的路线寻找周齐妹妹的家。
“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