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探宣王府
家仆很快离去，楚轩坐在亭中，继续喝酒。一片红叶随风飘入，轻轻落在了石桌之上，他淡笑。
来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饮酒？”楚轩缓步而来，俊脸上笑意浅浅。他身后那位总管太监赵尹于一旁站定，也不再跟随。
而元清雪只是看了亭中那人一眼，便瞧向了四周。这是她第一次踏入宣王府，早就听说王府中景致迷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亭台楼阁，水榭画廊，可以说是一步一景，精致典雅又不失大气，绿荫碧水，百花幽香，小鸟在枝头上欢鸣，鸳鸯在湖中戏水，雅静中添了几分活泼，人身在其中，仿佛是入了仙境般。
美。
她深呼吸一口，淡淡的花香立刻钻入鼻中，沁人心脾。朱唇微扬，清澈双眸望向更远处。宽阔的碧湖东侧有一座假山群，奇石高耸，怪状百态，遮住了远处青山一角。她知道，那儿便是秀莲山，皇宫就在山一侧，所以王府离它并不远。假山旁是一条曲折幽深的回廊，通往一座建在高处的八角亭，绿荫遮掩下，隐约能瞧见几名穿着艳丽衣裙的女子坐于亭中，似在聊天。
她正看着，楚云天侧过头，起身朝二人行了一礼，脸色暗淡，“臣不知皇兄皇嫂来府，方才只顾饮酒，因此并未发现……”
“你一向嬉笑惯了，今日却像变了一人似的，难道，还在想牧野之事？”楚轩打断他的话，走近亭中坐下，右手微扬，示意对方也坐下来。
楚轩坐回石凳，一声轻叹，“皇兄与皇嫂怀疑，不，该是认定我就是那名刺客，想要谋害兄弟，篡权夺位，在牧野对我一直是冷漠异常，所以，郁闷到现在了。”他皱眉，看着对面那双深邃的俊眸，又是一叹，“皇兄，你我手足情深，我怎有害你之心。实在是，心寒。”说罢，抬头瞥向正站在一旁欣赏美景的元清雪，眉宇间添了几分暗色，“既然皇兄和皇嫂都那么认为，就早些处置吧，为何还将我护送回府，这心可是一直在煎熬啊。”
元清雪从假山群那边移过视线，看看他，笑了笑，“现在不同了，王爷。因为已知道想刺杀陛下的人是谁。”
楚云天心中微惊，“是吗？谁？”
“李妃。”楚轩淡淡回答。
“她，哦，听说了，李妃已在昨晚被处死，李孟博也将被凌迟，怎么，难道是因为……”
“因为她想做皇后。”楚轩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双眸却似寒冰，“那妖媚女人嫉妒心极强，一直都想除掉清雪，昨晚已亲口承认几月前的针刺事件便是她所为，而这次又想在牧野杀死皇后。”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目标是皇嫂，怎么连皇兄也……”
“目标是皇后没错，但在林中朕替她挡下一箭，因此中毒，估计李妃秘派的杀手在那时便已慌神，又匆匆射出了几箭，可惜皇后无事，所以晚上再次行刺。看似目标是朕，其实不然，皇后才是对方想杀之人，不过这一次还是失败，而后便想下毒了。”
“但下毒那人被我们发现，因而将计就计，索性假死再扮厉鬼吓人。”元清雪接过楚轩的话头，“其实早已觉得李妃可恶，王爷也知道先皇在位时，她父亲曾经诬陷过我爹，李孟博如此邪恶，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很早就怀疑她了，这次就想装作厉鬼去她那儿探探，或许几次行刺就是她所为，没想到对方竟在惊惧之下道出一切。”
楚云天盯着她的清澈眸子，似要看透般。他微微点头，捏了捏酒杯。昨日便得知元清雪中毒而亡，当时确实有些震惊，但今早又听闻对方死而复生，自然他不信什么半仙复活之说，其中必有蹊跷，如今听她这么一讲，终于明白了。果然是使计。
好一个“半仙”皇后。没有毒死她，真够可惜的。
他勾起小指，轻轻弹了弹杯子一面，又问，“牧野这几次暗杀，李妃都承认了？”
“不。”楚轩盯着那杯微晃的清酒，眼神像利剑刺去，似在杯中划开了一道水纹，“她只说针刺和下毒都是自己命人所为，想再问另外两次行刺时，她已惊恐万状。”
“似疯了般喊叫。”元清雪再次接过话头。
楚轩在心中笑了一笑，捏捏下巴听她继续编下去。
“见到厉鬼来索命的她早已恐惧不已，很快就高喊着想逃出寝宫，之后陛下出现，明白一切都是假象后竟然又晕死过去，怎么也弄不醒。反正她已认罪，所以就拖出去行刑了。李妃虽然没说林中射箭和夜晚行刺这两件事，但我觉得，它们也应该是李妃所为，和父亲密谋，暗自派人到牧野择机行动，目标是我，不过陛下为护我而中毒。而且，几月前我在吏部险些被太监下毒而死，这幕后元凶估计也是她了，几次三番想害人，真够狠毒的。”
“这样……”
楚轩对着另一双暗沉的眼眸，说道，“你是清白的，朕与皇后不该怀疑你。”
楚云天低头沉默一会儿，抬眼时一片亮光闪烁眸底，他双手托起下巴，爽朗地笑了笑，“这事本就与我无关嘛，当时皇兄在牧野那么可怕地盯着我，还那么言语，唉，这心里可是凉透了啊！还好现在误会消除，真凶也已落网，不错不错。对了，据说查抄那位户部尚书的家宅时，发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金银财宝？”
“均是贪污受贿所得，一只老狐狸。”
“不过也快死了。一向厌恶他的柳大人该是很开心吧，萧大人估计也是。”
“他们二人自然痛快。”楚轩看着亭外，“已好久没来你这，一起散散步吧。”
楚云天哪有拒绝之理，只好起身点头，“那就好好欣赏一下美景吧。”
二人出了亭子，元清雪随在一旁，一路听他们闲聊，心中轻叹。楚云天城府深，搞不好这轻松只是一瞬，估计还将继续谨慎下去。
她看了看那张俊美的侧脸。楚轩今日带她来这，其实就想亲自探探这王府，刘俊就算再厉害，他也没有权利入府细查，陛下就不同了，想逛哪都行。尽管以前也来过几次，每次都觉不出异常，可还得再来看看，按他的话说，“总感觉宣王府有种诡异之气”，如今她进来之后倒没这份感觉，估计是陶醉在美景中了，不过散步还是必要的，或许真会发现点什么。她继续走着，随二人经过水榭，便到了碧湖东侧，假山群就在眼前了。
刚才远远望来已觉山群壮美多姿，如今近观，各种奇石巧妙结合，似一条石带由南向北延伸，又像一扇天然屏风优雅地矗立在碧湖之畔，与周围美景十分协调，丝毫没有突兀之感，且不失它的独特美。山石之中还有石洞，大小不一，幽深曲折，站在某几处石洞之前，依稀能观到假山另一侧的景致，雅亭雕廊，自有一番韵味。元清雪往右侧看去，那条精致回廊幽幽向前伸展着，近距离瞧，更觉它小巧可爱，回廊另一端便是那座雅亭，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三、四名美女，轻纱罗裙，身姿曼妙，隐有娇笑声传来。方才没瞧仔细，这会儿至假山旁倒是看清了，原是几人正在逗弄一只短毛腊肠小狗。
估计这几位就是楚云天的妻妾吧，要么就是王府的歌舞伎。如此想，她收回了目光，正好瞄到楚云天那张俊朗的面容在朝她微笑，于是也笑笑，“这王府果然很美。”
“若能让娘娘感到惬意，那甚好。”对方站在一座假山前，依然笑脸相对。
楚轩靠近一块山石，手触上那片阴凉的石壁轻轻一摸，看着四周道：“来了几次，每次都给朕很美好的感觉。”俊目侧望，也看到了雅亭中那几名女子，瞥瞥身旁人，“美景佳人，的确不错。”
楚云天心中哼笑。爱的女人不能伴于身侧，从心底厌恶的女人却要假装着每日与她们亲近，真是一种不错的痛苦“享受”。斜晲着那些俗女，他叹了叹，“这些歌舞伎虽然个个貌美如花，但有时候围在身旁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也有些烦闹。”
元清雪扬眉一笑，“这府上必是有诸多佳人了，王爷可有特别喜欢的女子？”
“好像都很喜欢。”
“王爷真是博爱。不过一个人总有真正心爱的另一半，王爷或许还未遇到吧。”
楚云天的眼中闪过幽色，目光凝定在不远处绽放的一簇白色香花上。
元清雪暗下了眼眸。那一瞬间的幽光闪现，她觉到了，不是未遇到，而是已经遇到，却无法拥有。每次注视燕妃的眼神，有意无意看她的眼神，凝望这片雪白的眼神，重合了。对，他所爱之人就是燕妃吧，像那些香花般清纯脱俗，气质高雅的女子。他现在无意间流露的神色，出卖了一切伪装。世间有很多东西可以伪装，但触及心灵的爱总会在某种时刻表露，即使是那么微弱。这位城府极深的王爷已微微露出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