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转危为安
照理服下那药汤后应该暂时稳定了些才对,怎么。。。元清雪握紧那只手,这时瞥见近旁正暗沉黑眸凝视她的男人,秀眉又一拧,手移至楚轩腕处把了把脉,如水眼眸中漾开一轮暗波。刚刚动过内力,那么。。。目光又一次投向宣王。刚才正要出招吧,可她及时回来,注意力瞬间集中在她身上,不,是瞬间惊愣住,因此这只手才未出招。
元清雪睨着楚云天背于后的右手,一束寒光疾掠过双眸。分明有杀气飘散而来,尽管已在渐渐变弱。她疑惑地看了眼父亲与萧远,见前者似是会意地点头,暗沉下清眸看向了楚轩,“好好躺着别动,解药我已找回,很快就能解毒!”
她看了楚云天一眼。
那双明眸明显有暗色升起,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眉宇间,蕴开一片幽沉。她看不到的是,那双背于后的手此刻已完全捏紧。以为那座可怕的雪山会让她永远消失,却能平平安安回来,而且还发现了红谷幽。。。玉兰山竟然有它存在,她竟然能找到,而他在不久之后会重新站起来。。。拳,有些颤动。
“王爷应该感到高兴吧,他马上就会没事。”轻挑秀眉,元清雪对他微微一笑。
“嗯。”楚云天勉强勾起嘴角,瞥到射入眼球的那道寒光,犹如针尖在戳刺全身,他转动着右拳,回以一道幽沉的目光,“皇兄无事,大家都会高兴。”
人,总在撒谎时露出自己感觉不到的真实之面,一个眼神,或是一种细微的动作,动察力不深之人永远不会发现,而直觉敏锐,天生就有极强动察力,这类人往往能从无意之举动或看似平静正常的神态中看到谎言的影子。
元清雪是这类人,但如今这谎言无需细看就知道。享乐在外表,寻找时机下手在心中,最深的亲情可以抛弃,因为欲望果断残忍地撕裂了它。几次对视时的目光早已出卖这颗有太多伪装的心,而直到现在,他还如此平静。因为没有刺杀证据,完全是个人直觉,尽管绝对准确但在现实中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不会傻子似的早早暴露出来,他做着两手准备吧。一,若皇帝成功被毒死,他会悲痛地参加完葬礼,而后按祖制继承其兄的皇位,二,像现在这样,皇帝即将平安无事,那会露出欣喜之色同时将郁闷埋入心中,而后继续等待时机。他料想皇帝即使认定自己是杀手也不会怎样,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无实据的猜测下,国君不能随便处置任何一位皇室成员,这是例来的法制。他清楚,所以他平静。
元清雪不再看他,手轻轻按上了一直疼痛着的腰部。当她被雪层击倒的瞬间,抛飞而来的坚硬石块打中了腰部,头部也被雪块击中,而后就再没听到雪崩时的轰鸣声。她陷入一片黑暗,等到清醒时,几乎无法动弹和顺畅呼吸。周围全是雪,冰冷刺骨也压迫着体内各器脏。曾听医馆王大夫说过,人被封闭于窄小空间没有多少空气可以呼吸时,很快就会感到头晕,胸闷,恶心无力,最后痛苦死去。她就处在这样的状态,头昏胸闷,大张着嘴与鼻子一起呼吸,却感觉这曾充溢在天地间的空气越来越稀少。难道就这样死去?心开始猛烈跳动,腰间的疼痛亦强烈起来。就这样被活埋着死去?不,还有未完成之事!他还在远方等待着那株静静躺在怀中的红谷幽!疼痛可以忍受,爱的人一旦消失,她绝对崩溃。所以痛苦也能化成力量,人身处险境面对死亡逼近时也有潜在的爆发力。就如几月之前被宫女用针狠刺,因为愤怒而瞬间产生的巨大力量可将绳子崩断,现在则是使劲挥剑狠刺雪壁一角,坚信定能出去!片刻后,剑破雪而出,阳光驱散了四周黑暗,将几乎快冻结的身子和越渐微弱的心跳从死亡边缘重拉回人间。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红谷幽,再次见到大片阳光时,她笑了。是因为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刺破厚厚的已经冻结住的冰雪层。现在依然头晕腰痛,但内心轻松了。。。
她看着楚轩,绽开了温暖的笑容。
“宣王与朕也聊很久了,回去吧。”
越是平淡的眼神,越恐怖。越是平静的语气,越可怕。这就是他。楚云天迎上兄长的目光,微点头,“也好,陛下好好休息。”睨了一眼元清雪,他转身离去。
元清雪朝刘俊高易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会意,出门跟上了刚离开之人。
“担心王爷会去御医那边暗自做点手脚,对吧,皇后?”柳邵辉沉眸问道。
“眼神暗淡,双手紧握,步伐缓慢沉重,听得出是运了内力将郁怒发泄着,所以极有可能会去那边。”
“陛下,臣等告退。”元俊驰行完礼,朝女儿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柳邵辉不解,“为何这么快离开?”
“难道想做妨碍二人的木桩?也不想看看宣王爷去哪散步了?”黑脸沉下。柳邵辉点点头,立刻与好友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萧远早已消失在远处。
寝宫又只剩下两人。没有方才的绝情杀气,温馨,还有疼爱充斥于整座寝宫。
“丫头。”楚轩抱住了她,手指微勾起光洁的下巴,将唇覆上了那两片唇瓣,立刻皱眉,“怎会这么冰冷!”
“没事,在雪山那边呆久了,寒气自然不会很快散去。”元清雪在他怀中微微垂了垂眼皮。几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和搜寻,雪崩的突然袭击,让自以为还不错的身体渐渐疲软下去,但在他和父亲面前绝不能脆弱地倒下,不能让二人再担心不已。她轻轻甩头,试图驱散脑中那片昏沉,不过没有多少效果。头部更加沉重。
感到怀中人儿有些异样,楚轩搂紧了她,尽管全身依然疼痛着。他伸手按上那纤细的玉腕,发觉对方脉象微弱,心顿时一颤,更让她贴近了自己,突然意识到冰寒无比的身子会使她不适,便将一旁薄褥披盖在她身上,又紧紧搂住。
“你的冰寒不会让我感到难受。”元清雪笑着指指胸口,“这里放松了,温暖了,就再也不会感觉冷。”
“心痛!”
“别这样,我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吗,没缺胳膊少腿的。”
楚轩更为心疼,“刘俊高易刚才的神色告诉朕,你们定遇到过什么事情!说吧,清雪。”
“既然解药已经找到,过程就不必再提了。”
“说!”
“好吧。”元清雪平静地说着,眉间却隐透出一层郁色,“。。。生命总是很脆弱,如那些被雪活埋,再也找不到的军士,不过有时生命在消逝时也很伟大,就像那名牺牲自己保全别人的坠崖军人。”她抬头,苦涩笑了笑,“所以能幸运活下来的我更要好好珍惜一切,也不能忘记这些曾与自己一起找寻解药,最后却永远留在冰雪中的人们。”
闻言,那双一直溢满怜爱的俊眸更为暗淡。果然遇到了雪崩。言语虽简单,但能想象在冰寒险峻的雪山上拔涉的艰难,采摘红谷幽时的危险,雪崩袭来掩埋在黑暗中后那种痛苦的窒息。一个女人能坚强地面对这一切,只有她。黑眸透出了无限疼爱,摸着那头秀发的手轻颤起来。
元清雪感觉到了,蹙眉问,“怎么了?”
“更心痛。”
“好啦,我现在没事了。”
“那,后来怎样?”
“雪崩停止后便与刘俊下山来到约定的集合地点,李将军与水将军所率的左右两路御林军已在那等候,雪崩覆盖面太大,所以两路都有军士被掩埋,也无法再找到他们,加上搜寻解药时也有人遇难,这次回来的已不到五十人。。。对了,是你命高易他们过来的吧。”
楚轩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那些死去的军士,的确不能忘记。”他拉紧了玉手,心抽痛着,已无关剧毒,“就让你一个人在黑暗里。。。”
元清雪摇头笑了笑,“不是一个人,有那柄剑在就觉得你在身旁,一直给我力量让我坚强下去。还有那匹黑马,当时它就在近旁,也是靠自己挣脱出了雪中,而后又一路疾驰回来,极为厉害。”
楚轩淡淡一笑,手抚上面前这张清丽脸庞,怕冰寒让她感到难受,便轻轻摸了一下,又重新移至乌发上。就如现在这身冰寒,当时被雪掩埋的她也同样寒冷万分,且是孤独一人。
他拧紧了剑眉。
“其实被禁锢在黑暗中并不可怕,因为总会有希望有信念冲破它。”清眸对上了那双幽沉的瞳仁,“最可怕的是,明知是他所为却暂无办法证明,所以危险还会继续,而且直觉告诉我,会更可怕。”
“无法证明不代表他会无事。”黑瞳微微缩小了些,寒光掠起时,瞳仁最深处却淡淡浮荡开一片痛楚。
“你想怎么做?”
“回京后,软禁。”
看着对方的眼睛,元清雪叹了叹,“不是因为暂无证据才没有处置他,你是国君,且依你对他人冷酷的个性,其实绕开律法下一道圣旨就能让他消失,现如今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内心深处还存在着那份亲情吧,如果害你之人不是他,对方早已死了。可偏偏是他。”她知道楚轩表面无情,其实也在意这个弟弟。毕竟一起度过了那段痛苦的岁月,保护他,爱着他,没有母亲就只有二人互相鼓励着坚强下去,那种深厚的亲情是不会很快消失的吧,即使一人要另一人的性命。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死去,他会难过,至少现在是如此,所以并不想杀他,尽管曾经说过如果他谋反夺位,自己绝不饶他,可真正面对时还是有些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