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法逾越
男人点点头，将贴在女人脸上的一缕发丝轻轻拢至她耳后，“对了，三月之后便是牧野围猎，到时我们可以看好戏了。”
“你啊，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好，就等着看吧。希望他的生命，能在牧野终结。”女人在他胸口轻拍了一下。
“记住，你还是要找机会接近，也得万分小心，他一旦残忍起来谁都不会放过。你若是成功了，那最好，若是不成，还有我这边。好了，明晚密室再聊。”
男人在对方嘴上亲了一口，迅速消失在林中。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女人站在神庙一侧，抬头望了望那片灿烂的金瓦顶，一抹笑容在嘴边渐渐荡漾开，“但如果一直没机会，楚轩也不会死，那么你这位沧云神的后代还是得死。下毒被你发现，估计早已提高警惕了吧，不过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女人挑起眉角，伸出两指夹起地上一颗石粒，轻轻一弹，击落了不远处正栖息在树枝上欢叫的麻雀，见它抽搐几下后便再也无法动弹，女人捏捏两指之间的灰尘，一丝亮光闪过双眸中，“成为皇后，诞下皇子，而后这个天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抹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一侧嘴角往上勾起。
“男人啊……”
人忙碌时总会觉得时间飞逝，而闲着无事时，总感觉一天的时间是如此漫长。仍在吏部做事的元清雪已不像刚来时那么忙碌，成为皇后后，曾经在十几条交错的回廊中急急穿梭，来回传送、交递文件的现象已不存在，她要做的仅是偶尔整理几叠公文，而后自由支配剩余时间。
一月以来，几乎日日空闲无事，这时间在她心中，便如那四脚硬壳龟，慢悠悠地朝前爬行着。一月之中，她估计只做过不到十件事情，所有官员对她毕恭毕敬，楚轩也经常过来看她，但因为国事繁忙，每次只与她聊上片刻便走。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散步、看书、发呆中渡过。当然，作为皇后，她也可以回后宫休息，但她还是决定呆在六院中，每次望着远处那扇西阳门，那高大的红色宫墙，心底便涌入一股淡淡的暖流，是某日夜晚楚轩说过的一席话让她心里有了这股从未有过的温热感觉。
好几日过去，那轻柔的声音仍在耳边徘徊。
“清雪，朕现在还让你去吏部是想保护你，下毒和针刺二事还未查清，所以白天在后宫呆着，朕不放心。而吏部那边很安全，朕也会经常过去转转，对了，中饭由赵尹亲自送来，绝不会再有问题，在那随你做什么，也可以去礼部看望你那位黑炭干爹，晚上回来后朕会与你一起用膳，而且每晚都陪你，如此，你就很安全了。”
的确，这一月过去是无事发生，而她的心里却隐隐地在发生变化。白天突然很希望看到他，傍晚回去后一见他在寝宫里坐着竟有种安全感，与他同睡一张床时已完全放心，点穴之事也不再出现，而且已逐渐习惯对方在身边睡觉。
一月以来，她对楚轩的态度在如此改变。
“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朕。“
那么现在，是喜欢的初期阶段?
元清雪坐在连接吏部尚书和侍朗办公房的庭院里，一手支起下巴静静地想着，完全没注意到某双眼睛正盯着她。
那两扇敞开的木格窗旁，萧远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凝视着，墙角边发出的知了尖叫声早已被他忽略掉，这“无声“的世界里，元清雪是唯一能吸引他的。
是的，吸引。
曾在后宫凉亭中听到那句“自由如风“，心就被微微吸引住了，曾在六院中见她轻盈奔跑，心也被微微吸引住了。她入吏部做事，不仅手脚麻利而且效率高，性格倔强也永不服输，心中更欣赏这位女子。一月以来，那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已逐渐占据心灵。
但现实让他止步了。因为那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无法消除的屏障，无法改变的命运。他只能伫立在岸边，隔着一汪清水遥望彼岸的她，仅此而已。而这遥望的时间是如此短暂，还未看够时已夕阳西下，她披着晚霞回宫，他带着失落回家。
旭日再次升起时，他怀揣着兴奋和愉悦而来，继续隔“河“遥望.。
这是一条这辈子都无法渡过的河流。
他与她，是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因此，永远没有交集。
萧远的黑眸暗沉无光，他起身离开桌旁，走出了屋子。虽然知道没有交集，但心已经被吸引，而且这引力越来越强。这样，他更郁闷。
“萧大人有事?“听到脚步声，元清雪回头看向门口，发现对方正在笑着摇头。这是一月以来这位面无表情的尚书第五次微笑，实在很罕见。
“其实萧大人该多笑笑，你的笑容很好看。“
笑容扩大许多。
“大人若是有事情，那就让我去做吧，在这里坐着也无聊。“
“不行，怎能让皇后去做事呢!“秦茂在这时捧着一叠公文走进了院子，见到长官正笑着，瞬间止住了脚步，“大人竟然又笑了...呃，有什么事让您如此开心?“
“作为吏部侍朗，拿到公文后应该立刻进行整理批阅而不是站这说废话。“
“是。“秦茂瞥着嘴摸摸两腮边的黑须，跨入了屋中。
“刚才秦大人说得对，皇后还是坐这看书吧。”
元清雪笑着叹气，“已看了一上午，现在坐这也是发呆，所以想做点其他事情，大人尽管吩咐。”
“……也好，这里还有一叠公文需要整理。”萧远转身走近一张办公桌旁。
元清雪立刻进屋坐下，开始整理起桌上的一小叠公文，见对方正侧倚在桌边看着手中的一份折子，粗粗一瞥，见标题是关于职官考核的，便问，“这是大人写的折子？”
“嗯，等会儿呈给陛下。”萧远将折子递给她，“皇后可以看看。”
元清雪细细一览，扬起一抹笑容，“大人深刻剖析现行考核制度的弊端，在原有考察之法上加入新标准，如此一来，的确能提高官员的素质，中央与地方之间也能更好沟通。嗯，不错。”
见她笑着，萧远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流动着，点头道：“知人之事，自古为难，所以应考绩黜阶，察其善恶。陛下推行新政，其中一条便是整顿现行职官考核制度，只有清除弊端，不断改革，才能让每位官员都勤于政务，尽心尽责，尤其是京官。”
“的确，官员应该秉公执法、清慎明著、格勤非懈，而贪财残酷，浮躁无为，素行不谨的，会让国家的吏治限于泥藻，停滞不前。”元清雪将折子还给他，继续整理起了公文。
那美眸微垂，翻阅文书的样子让身旁人再次露出笑容。萧远慢慢地靠近她，不经意间瞥过那只斜插入乌发中的象征地位和权利的累丝凤鸟纹金簪时，俊眸泛起一片暗色。
如果没有柳邵辉，她就不会进宫，不会被他选中，不会成为皇后。但不进宫，自己又怎能遇见她，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碰到这样的女子。
可遇见之后只能远远遥望。
心中无声的叹息，他停下了脚步，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当指尖碰触到缕缕黑发时，它们立刻颤动了一下。
一股暖流渗入指尖，传遍了全身。
元清雪这时已整理好公文，起身又将它们重新叠放在书桌一侧。
在感受美好的右手立刻收了回来。
见萧远一动不动站在身边，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她愣了一下，“怎么了萧大人？”
“……有只蚊子飞过而已。”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轻轻捏了捏。罢了。
“这些公文已经整理好。”元清雪指指桌上的公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
“哦，没有了。”
元清雪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皇后去哪?“
“就在外面看会儿书。“出去的人重新坐回石桌旁，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屋内之人也重新坐回木窗边，继续凝视着她。四周又变得寂静无声了，在远处走廊中穿行的几名官员也已从萧远的视线中消失，仿佛现在只剩下这座庭院，还有她和自己。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他轻叹，静静地凝视片刻，想到还有公事要忙，便坐到一边的桌案旁，开始批阅公文。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已到傍晚时分，赵尹带着她离开了吏部，朝那座美丽又阴暗的后宫走去。
凤撵渐成圆点，最后完全消失在西阳门中，直到这时，他才转身离开。这一天的默默保护到此结束，接下来的安全问题就交给陛下，她的夫君了。这位曾经在亲情和爱情上都受过伤害的君王，或许现在已经爱上她了吧。看来已如柳邵辉所言。
萧远耳边又响起了那句话。
“清雪虽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但比她聪明可爱，我相信陛下会很快忘掉那女人，而后爱上清雪。”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