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物是，人亡
少年目中化作了碧绿色，透出一股宁静淡然之意，那是不属于他本身的色彩，抬起手时眼角略过手背，哀伤与怀念在瞳中一闪而逝，转眼恢复正常。
从妖兽头颅出现，到姬云身上异变发生都在瞬息之间。第二瞬，姬云的手掌已经深入妖兽头颅内部，轻轻一握。
一股带着无尽生机的绿气蓦然散发而出，瞬间在妖兽头颅内蔓延，生机入魂，妖兽头颅却没有丝毫喜悦，而是大声惨叫，神色中露出骇然与恐惧，头上五角全碎，一股惊天动地之力爆发而出，却非对着姬云轰击而去，而是化作一股剧烈的风压凝聚身后，化作一股推动之力远离姬云。
剧烈的风压席卷整个密室，将室内的大部分东西碾碎，连带着照明用的光石化作点点白色尘埃。王姓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生机微弱，而姬云绿眸中透着淡然，对着疯狂逃亡的妖兽头颅随手一挥，顿时间妖兽头颅面对着的石壁上散出淡淡青光。
轰的一声中妖兽头颅撞击在石壁上，虽然只是无形的灵魂之躯，但以生前的惊天修为，碎裂五角得来的巅峰之力，居然只是让一面普通石墙上撞出了丈许宽的洞口！
挡住去路后，石壁上散出的淡淡青光又立刻化作一张大网罩住妖兽头颅，在姬云手掌一抓下飞到手中。妖兽头颅眼中露出绝望，转身面向姬云，看着其绿眸，嘶吼道：“上仙莫非真要赶尽杀绝！”
“只是将一场试炼继续下去而已。”姬云淡淡说道，说话时发出的竟不是平常的声音，而是一个清脆如百灵鸟般的女声。
妖兽头颅惨笑，神色透着癫疯，一股疯狂之力在体内凝聚，欲要自爆灵魂。但这是姬云目光一冷，抬手一挥下一股无形之力在妖兽头颅中略过，让其躯体一愣，目中的癫狂瞬间消散，居然被生生压下了自爆之力的同时，被抹去了全部灵智。
这是只有比其远远超出的修为和对灵魂深刻的了解才能做到的事情！
轻吐一口气，姬云绿眸扫过摊倒在地的王姓老者，双目溃散，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但不过一时半刻就会逝去。只见姬云一只淡漠的眸中闪过追忆，随手一挥下一股生机弥漫整个地下室，其中一股落入王姓老者体内。
王姓老者身子一震，猛地站了起来，两手摸索身躯，不可思议的看向姬云。刚才那一股生机不仅让自己受到的重创全部痊愈，更是洗刷了老迈的痕迹和多年来积郁的隐疾，虽然依旧是满脸皱纹的老人，可他依然还能再多活十几二十年岁月。
他更是感受到体内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开启了，原本停滞不前的修为开始松动，以他这般年纪，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这还不算最让他惊讶的，虽然一片漆黑，但王姓老者知道整个地下室在刚才妖兽头颅的疯狂中已经被狂风碾压得粉碎，可姬云随手一挥，那些在空气中飘荡的尘埃竟然开始重新凝聚，眨眼的功夫就全部恢复！
依然闪烁光芒的光石，火炉中火焰不熄，一切都好像妖兽头颅没有出现过一样！若不是王姓老者有着记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
“王某在此谢过上仙！”不敢迟疑，王姓老者立刻拜下。他先前虽说生死一线，但模糊中听到了这个词语，虽不懂得这其中的含义，但也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极高的境界！
一个翻手即可灭妖，挥手即可如岁月倒退的境界！
绿色眼眸淡然扫过，王姓老者心中一震，但没敢站起身来。这上仙他不知道什么来历，更不知道什么性情，不知为何附身在姬云身上，又不知为何灭掉妖兽头颅之魂，即便是救了他一命，他也把握不准，一个不好，那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起来吧，今日之事只是随手而为。”清脆的女声传来，王姓老者一怔，但还是站了起来，低下的头颅中，目光有些拘谨的看向姬云，但没发现什么后，赶紧又是一拜，但只是拱手一拜。
“上仙续命之恩对王某是大德，若有吩咐，虽只是绵薄之力，但王某定尽力而为！”
姬云眼角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额头上闪烁绿芒的位置，半晌，轻轻一叹。
“今日什么也没发生，不要多说。”
“是。”王姓老者一怔，沉默一阵后轻轻点头。
姬云闭目，抬手一点额间，碧绿之芒闪过，可一阵过后，再次睁眼时，又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
“继续守护他。”淡淡话语传入王姓老者耳中，虽没有明说这个他指的是谁，但也确实不必多说了。
“收。”不等回话，姬云绿色的眼眸看向火炉中还在锻造的兵刃，轻轻吐出一个字。兵刃顿时一颤，嗖的一声激射而出，眨眼的功夫悬浮定在了姬云面前。
姬云一把抓住刀刃，还没冷却，散发着惊人高温的锋利刀刃就这样被轻松的握住，同时姬云把一股生机注入被抹去灵智的妖兽之魂后，按入刀刃之中。
“将这妖魂抹去了欲要反噬的灵智，再重新注入魂中，加上我的生机之力，可以将原本九死一生的试炼重新进行下去，并且将危险压制到最小，并可以让妖魂扰乱的心境平复。”
接着，姬云目光一闪，又取出一刀，这把是之前王姓老者祭炼之刀。沉吟一下后，抬手在刀刃上一抹，此刀顿时一震，融化成液体，在姬云的操控下，包裹住另一把刀刃，液体立刻融入刀刃当中。过了一阵，刀刃散发出的气息，就连王姓老者也感觉到了一丝心惊。
“要悟出什么也不是什么易事，毕竟妖魂本身就具备很高的境界，抹去的也只是灵智，妖魂生前的本能没有抹去，同样试炼的幻境中也在最初被妖魂动了手脚，其中幻境中还残余着一丝极度残缺的灵识，存在着风险......但，这样才能将试炼的本意发挥到极致，一味的安逸，不能炼心，也不能够破去妖魂埋下的心魔。”
妖兽之魂无声无息的被刀刃吸收，散发出让王姓老者灵魂颤抖的气息，对准眉间如同第三只眼的绿色光芒，正要刺下，但却生生停住，此刻姬云绿色的眼眸居然闪过一丝茫然。
“我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
“若是可以，我其实不想这样做……”
绿眸中露出悲哀，刀刃却没有停顿，以迅雷般速度没入姬云如第三只眼般的绿色光芒中。
下一刻光芒消失，姬云眼中的绿色也瞬间消散，留下一个如虚脱般倒下，但却没被附体，没有惊天动地的实力，但却真实的姬云。
王姓老者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他不懂得眼前少年身上有什么机缘，可以让这般强悍的上仙出手相助，同样如果没有上仙出手，那么他这条命，这间房子，整个寒夜部落，都极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若没有上仙的生机，那么即使毫发无损的活下来，但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一定会短命几年的。但这一切的发生，也是因姬云而起。
内心纠葛下，王姓老者忽然想起了曾经在黑山部落的一幕幕，想起了少年来到这间房子时，碰见一个糟老头子。王姓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慈祥。
“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他的本愿。估计连发生了什么，这小子还被蒙在鼓里了吧。”王姓老者不在乎的喃喃自语。
“什么也没发生过吗，那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了。”王姓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姬云，慢慢搀扶着少年的身躯，让其重新坐在椅子上。好像爷爷将熟睡滚下床的孙子抱回床上。
……
蓝天白云下，吹过的风中带着一丝腥味。
姬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这是姬云生活了十余载的黑山部落，伴随着姬云至今的所有回忆，住着姬云心中藏着的每一个族人，出生地，也是最珍视的土地。
回忆中，族人们在部落中各自行使着自己的职责，每个人都带着笑容。
回忆中，最初的黑山部落并没有这么多供居住的房屋，是每一个族人不辞辛劳，才有了如今这渐渐繁华的黑山部落。
如今，落入姬云目中的，是尸横遍野的街道，每一具尸体都面容扭曲狰狞，烧伤、割伤、勒痕……浑身鲜血的身体上是各种数不尽的伤口，黑山特色的房屋上有着各种以往没有的痕迹，有的可以看出和各具尸体上如出一辙，应该是无意间留在上面，其余的……是透着族人逝去前生不如死的痛苦，满是绝望与疯狂的抓痕和齿印。
街道上，还有活着的，一部分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黑山族人，另一部分，则是三个额头闪烁着黑色奴印，目中带着无情与冷漠之人。这些带着奴印之人身上散出不俗的修为气息，此刻拿着黑山部落独产的刀刃，在黑山族人身上不断割下一块块鲜红的血肉，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黑山族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但还是留下了绝望与癫狂。
同样的黑山，同样熟悉的地域，映入眼帘的，却让人感觉不到这是同一个部落，不如说，这里是地狱。
曾有人说物是人非，那是形容岁月飞逝，但如今，岁月还没有流走，物是，人亡。
姬云足足愣了三息，看着尸横遍野的族人尸体还留着残余热度的鲜血，听着那惨绝人寰的惨叫，姬云浑身颤抖，大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