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国华侨

几天后，被炸断的大桥终于修好了，而这时林徽因的身体也开始好转，方啸云等人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偏僻的小城，这一天正是1938年的农历元宵。由于消息的闭塞，他们并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中国空军已经在武汉空战中近乎全军覆没，连空军中最后一位天王李桂丹也化羽武汉城外。

或许是由于前线紧张的原因，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再遇到日机的袭扰，但这并不妨碍和他们同行的林徽因一家对空军产生兴趣。这实在是个很奇妙的组合，一名颇有性格的才女，一名古典建筑大师和一群飞行员，无论怎么看起来都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但却出人意料的相处的非常融洽。事实上，对西方古典音乐的爱好也让林徽因和林漠颇有知己之感，性格开朗的林徽因开始笑着说林漠或许是她的弟弟。而陆长枫和赵鹰则在一边对性情宽厚的梁思成大谈空军的杰出战绩——让两个听的半懂不懂的小孩钦佩无比。

陆长枫正好谈到四大天王中的乐以琴，他一边说着这位号称“江南大地之钢盔”的王牌飞行员的事迹，然后他对那两个抬头崇敬地望着他的小孩说道：“他只比我大一岁！不过明年这个时候，我也可以上战场了，或许我会超过他也说不定！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带来日本人的飞行帽。”

姐弟俩都高兴地笑了起来，连在一边看着的梁思成都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候陆长枫又说道：“后来，日本人的飞机空袭南京，那时候我们已经几乎没有飞机了，只剩下乐以琴一个人，日本人很猖狂，几十架飞机在南京城头上好像做飞行特技表演一样，乐以琴就自己驾着最后一架飞机独战满天日机，击落了三架日机！”

那位姐姐刚过十岁，她怯生生地问道：“那。。。后来怎么样呢？”

听到这句话，在旁边聊天的方啸云和梁思成都不再说话，望着车窗外的赵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陆长枫才低声说道：“他死了。”

小女孩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眼中流出两滴大大的泪水。或许，她还不能理解什么是“风云际会壮士飞，誓死报国不生还”，但她却并想听到自己崇敬的英雄死了。

旁边的梁思成叹息道：“或许，他独战满天日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林徽音淡淡地说道：“他们可能觉得这只是尽责任而已，事实上，现在我们谁不只是尽责任呢？

几个飞行员都沉默不语，汽车继续在险峻的盘山公路上颠簸行驶。

经过将近一个的颠沛旅程，方啸云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设在巫家坝机场附近的昆明空军军官学校（航校在第七期飞行科毕业前的改称），而林徽因一家也抵达了西南联大。临别前林徽因给他们留下地址，希望以后他们能经常过来拜访，而方啸云他们本身也是从国立南京大学毕业不久，对有机会能和这些国学大师们多有接触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昆明，当时不仅是号称是彩云之南的云南的省会，而且是华东地区的工商业、学校、政府机关的迁移目的地之一，仅次于陪都重庆。这座战前不足十万人口的小城市，现在居然已经涌入近三十万人，短时间内，这里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景象。

当方啸云他们出示自己的学员证进入空军军官学校的时候，只见校门口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我们的飞机、身体与炸弹,当与敌人阵地和兵舰同归于尽——这是空军的精神堡垒，在笕桥航校的时候，他们就有这么一块。不过今天却有十几个平民打扮得年轻人在前面静静地看着。

陆长枫他们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航校一直以来就不允许平民随便进入的，于是赵鹰上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似乎是这群人的领袖。他先是对赵鹰解释了一大堆，但是赵鹰根本听不懂他那半通不通的广东官话，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两人急的脸红脖子粗。这时刚在警卫室签完到的方啸云和林漠走了过来，由于方啸云小时候是在广东长大的，略懂一点广东话，赵鹰仿佛找到救星一般，连忙叫道：“啸云，快过来！快过来！这有一群你的老乡，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方啸云听这群人解释了半天才明白，原来他们本来是美国和欧洲的华侨，通过广东同乡会组织回国参加抗战的——他们都曾经在美国和欧洲的一些飞行俱乐部或者航空学校接受过训练。虽然自从八一三抗战爆发以来，回国参展的华侨络绎不绝，但如此大规模参加空军的却并不多见。但根据空军军官学校（航校）的规定，归国华侨成为飞行员必须先通过作训处、教务处和政治部的审核，然后才能正式入队。于是方啸云领着他们通过了学校警卫处（由于这群归国华侨之中，并没有人会说普通话，所以一直没法和警卫处沟通，也就让不肯他们进来），然后把他们带到了接待室，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接待室的那个少尉，少尉立刻变得非常热情——他尊敬这些归国华侨，因为他们作战一般都非常勇敢，用四大天王之首高志航的话来说：“他们就是准备回来死的。”

方啸云他们刚刚从接待室走出来，就发现飞行科的那些同学们，包括第七期学员的精神领袖周志开，刚要从外面冲进来看他们——分别了这许久，他们甚至以为方啸云等人都死在了兵荒马乱的大迁移之中，忽然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所有同学都非常高兴，有几个非常要好的飞行员和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大声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可能会死在地上？！”

望着这一幕，周志开笑着对方啸云说道：“欢迎归队。”

方啸云也笑着说道：“其实路上也没什么，还认识了几个你肯定也很想认识的人，改天我带你一起去拜访她们，对了，现在学校情况样？”

听到这句话，周志开脸上的笑容忽然冻结，他苦笑着说道：“这些日子你不在学校，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想，或许不能有更坏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