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凭什么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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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站，熙攘的人群和来往的公交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陆笑怡呆坐在长椅上。这个车站是她的约定。“无论再生气也好，跑到这里就停下吧！等你消气了，我会来这里接你。”十年前，她第一次跟梁放吵架时，梁放这样对她说。
十年前，他们刚搬来现在的房子不久，一个陌生的男人敲开了家门：“请问，这里是陆笑怡的家吗？”
“我就是，什么事？”十八岁的笑怡站在大她四岁的梁放身边，莫明其妙的看着访客和访客身边的小女孩儿。
男人忙自我介绍：“我叫曲世源，是越南华侨，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
“我没有爸爸！”笑怡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世源无奈的笑了笑，说：“过去的事你爸爸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怨恨，可是人死如灯灭，一切的仇恨也该跟着散了。”
“那个男人死了？”笑怡的大脑还没接受这件事，她愣愣的冷笑了几声，“他死了还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世源拉着身边的小女孩儿，平静的说：“我来是想把笑笑还给你们。笑笑，来，她就是你姐姐，快叫姐姐。”
女孩儿生涩的躲进世源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等一下！”笑怡忙说，“我不是她姐姐！那个男人有什么资格把他的孩子交给我？他凭什么？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害死我妈妈，现在却要我帮他养女儿？”
没等世源说话，梁放忙拦住笑怡，说，“笑怡，你别这样，陆叔叔已经过逝了，他的孩子就是你的亲妹妹。”
“他不是我爸爸！”笑怡激动的说，“他的孩子跟我没关系！”说着转向世源，说，“你马上把她带走，回越南也好，送孤儿院也好，这是我的家，我不允许她出现在这里！”
“笑怡！”林美珍抬手打了女儿一巴掌，这是她收养笑怡以来，第一次打孩子，别说笑怡震惊，连她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美珍长叹了一声，说，“就算是你爸爸的错，这孩子是无辜的，她身上流着陆家人的血，你怎么可以不认她？”
“我就是不认！”笑怡跳起来，大声说，“那个男人连句对不起都没跟我和妈妈说过，就想我们原谅他，我绝不会原谅他！”说着笑怡冲出房间，跑出去。
“笑怡！”梁放刚要追出去，却被美珍拦住了。
“让她去！”美珍无奈的说，“让她自己想清楚吧。”说着又转向世源，“真对不起，这孩子……”
世源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不如我先带笑笑回去，等……”
“不用，不用。”美珍笑着说，“既然她是陆家的孩子，还是要认祖归宗的。就留下来吧。”
世源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太好了，这孩子的爸爸临终前也是这个意思。”说着拉着笑笑，“笑笑乖，以后，这儿里就是你的家，他们就是你的亲人。”
“她……她说中国话吗？”美珍问。
世源笑着说：“笑笑从小都是她爸爸在教，所以，她的中国话很好，就是带点东北腔。”
“笑笑真乖，来，到珍姨这儿来。”美珍说着，就要拉笑笑，笑笑却伶俐的躲到了世源身后。
世源忙解释：“这孩子从小没有就失去母亲，自从她父亲去逝以后，就特别怕生。”
“什么？她，她妈妈也不在了？”美珍意外的问。
世源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梁放同情的看着这个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小女孩儿，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笑怡，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说不出的恐惧。梁放悄悄的从茶几下面翻出几块高粮饴，这是笑怡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糖果。
“笑笑，我是你哥哥，这个给你，很好吃的。”梁放蹲在笑笑面前，张开手，鲜艳的糖纸一下子吸引了笑笑的目光。
笑笑的表情明明是想吃，双手却捏着裤管不肯动。梁放剥开一颗糖，轻轻的递到她嘴边：“给，尝尝看。”
笑笑慢慢的咬住糖果，立刻被美味所征服，给了梁放一个甜甜的微笑。梁放轻轻的抱住她，说：“从今以后，哥哥和姐姐都会保护，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笑怡一个人躲在车站“呜呜”的哭泣着，从小到大的委屈一股脑的全涌出来。从小她就被村里人叫做野孩子。每年村里的祭祀活动都不允许她参加，如果不是有美珍收养她，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同村的孩子打死。这一切都是因为爸爸丢下她和妈妈，跟一个越南女人私奔了。爸爸走后，妈妈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很快就去逝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跑到这儿来。”梁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笑怡身边，手里还拉着专心吃糖果的笑笑。
笑怡抬起头，看了看哥哥，又厌恶的看了看笑笑，把头扭到一边。
梁放无奈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这个给你，听说是陆叔叔临终时的忏悔信。”
笑怡慢慢的接过信，打开看了半天，两行热泪又涌出来，忽然笑了一下：“原来当年发生这么多事，他是不得以……他……他一直都爱着妈妈和我。”
梁放也笑了，笑笑一无所知的看着两个大人。笑怡起身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一股无法阻挡的血缘之亲瞬间把两姐妹的心拉在一起。
“你叫陆笑笑？”笑怡轻声问。
笑笑点点头。
“你妈妈还在越南吗？”笑怡怜惜的摸着笑笑的脸。
“爸爸说，妈妈把生命给了我，所以她去了那里。”笑笑说着，抬手指着天空。
笑怡惊讶的抬头看看梁放，梁放无奈的点点头。
笑笑继续说：“你是我姐姐吗？”
笑怡看着小女孩儿郑重的点点，笑笑忽然笑了，说：“爸爸死的时候，让我一定要找到姐姐，说找到姐姐就可以……认、祖、归、宗。”
笑怡一把将妹妹搂进怀里，顿时泪如雨下……
离开车站时，笑笑一边拉着梁放，一边拉着笑怡，孩子该有的笑容又重新回到她脸上。梁放回头看了看车站，说：“笑怡，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笑怡问。
“无论再生气也好，跑到这里就停下吧！等你消气了，我会来这里接你。”梁放认真的说。
笑怡笑着不说话，走了几步，才说：“哥，我以后都不会这么任性了。因为，从今以后，我有一份很重要的责任。我要把笑笑养大，给她幸福的生活，让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说得你自己好像大人一样！”梁放忍不住笑出来，“陆笑怡同学，我希望你马上回到现实中，你也才是个高中生吧……”话音未落，倾盆大雨毫无预警的洒下来。
“下雨了，笑笑，我们快跑！”梁放说着，兄妹三个齐步跑向家的方向，留下一串悦耳的笑声……
一声闷雷惊断了梁放的回忆，又下雨了，想到笑怡跑出去时只穿了家居的衣服，梁放快步跑出卧室，抓起一把伞冲了出去。
笑怡双臂裹在胸前，无奈的看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冰冷的雨水似乎浇熄了她的气愤。想想这件事从头倒尾都不是梁放的错。笑怡真正气的是笑笑不肯用功学习，那她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一阵“嘀嘀”的汽车喇叭声响彻车站，笑怡抬头一看，一辆红色CLS停在公交停车位上。副驾驶的窗户慢慢滑下来，阿晃那张“讨人厌”的笑脸露出来：“陆笑怡，快上车。”
笑怡瞥了他一眼，便把头扭到一边。
“陆笑怡，快上车！”阿晃无赖的喊着。
后面的公交车马上要进站了，等车的人纷纷指责起阿晃的行为。“快点走开，别挡着车进站！”“开辆破车在这儿显摆什么呀……”
笑怡急忙使眼色让阿晃快走，阿晃无所谓的按着喇叭，后面等着进站的公交车也跟着喇叭声大作。笑怡无奈的跳上车，SLC一溜烟的消失在雨里……
梁放撑着大伞赶到车站，只看见刚进站的公交车和忙着上下车的人流，怎么也找到笑怡的身影。他满心奇怪的坐到长椅上，手触到椅子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两种温度，他确定笑怡一定在这儿坐了很久，可是为什么找不到人？梁放焦急的四周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