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粮草之盟
当北山一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他，其他人已经出去了。本想着再小憩一会儿，却忽然听见屋外传来特鲁那特有的破锣嗓子的叫喊声，心中一惊，以为是麾下的战士们又与风族起了冲突。
北山连忙用手抹了抹脸，让自己精神起来后，匆匆推开房门，刺眼的阳光一瞬间照射在他的脸上。虚着眼睛适应了片刻，北山才看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一边是自己麾下的战士，一边是风族，而圈子里似乎有什么让他们激动的事，在纷纷叫好。
从人群中，北山也看见了大长老，心里稍稍放下心来，有这个老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大家都围在一起，究竟是在看什么呢？
北山走过去，挤进人群，站到大长老的身边，才发现原来是瑟赛拿着自己的长枪，面对着十几米开外的，那个昨夜名叫锐明的风族中年人。
“大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北山不解的问道。
大长老嘿嘿一笑：“你手下这位也是大魔武士吧，今早他们和锐明聊了会儿后，你手下这位就提出要不要比试一下。所以，他们这不就拉开了架势，还没开始你就来了，站着好好看看吧。我也想知道，我风族多年不与外界战斗，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既然大长老也这样说，北山干脆也就看向场地中央，昨夜风族战士还未动手，就被大长老的笑声打断，北山此时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传闻中迷途森林的魔弓手，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场中的两人还在各自准备，而从大长老口中，北山才得知，这个叫锐明的三十六岁中年人，是风族年轻一代里的第一高手，也是四阶魔弓手，而他的名字有着太阳的寓意，被誉为下一任大长老最热门的人选。
“好了吗？”没过一会儿，叫锐明的风族战士朝瑟赛询问。
“来吧。”瑟赛横过长枪，表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随着瑟赛的话音刚落，锐明手中的魔弓宛如满月般被拉开，而在弓弦拉动的一瞬间，绿色的魔箭就已经出现在弓把上。北山暗自感叹，果然大魔武士级别的魔弓手，的确强的厉害，像亚德两兄弟这种二阶魔弓手，只有在弓弦拉满时，魔箭才会逐渐显现。
紧接着，在锐明的魔弓上，出现的魔箭并不是一支，而是接连出现了三支魔箭，这也同时让北山惊出冷汗。昨夜如果是此刻的情形，三箭齐发的情况下，就算亚德射出连珠箭，也无法阻拦对方的攻击，特鲁必然不能幸免。
“嘣！嘣！嘣！”三声脆响，锐明连续拉动三次弓弦，没想到又是连珠齐发，九支魔箭不过前后一瞬，朝着瑟赛袭来。
面对接连疾射而来的九支魔箭，瑟赛并没有惊慌，他左脚后退一步，踏出弓步，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银色苍龙，变换出不同的招式，魔素锯齿带着金色的光芒，在此刻划破天空。
长枪在短短的一瞬间，或刺、或挥、或劈、或挑，一般只有在武士手中才会出现的枪之残像，此时也出现在瑟赛的手里。也许瑟赛的枪之残像无法和真正的四阶大武士相比，但此刻他变换出的四道残像，也是魔武士中少之又少的存在。
接下来的场面，或许在整个大陆都不会见到，魔弓手的魔箭与魔武士的魔素锯齿，在空气中碰撞，但没有预想中爆裂的声音，就像四周的空气是一只吞噬怪物，碰撞后只留下一团漂浮着的灰色物质。
瑟赛挥出的四次魔素锯齿，拦下了九支魔箭中的六支，而剩下的三支仍然不变轨迹的飞来。
长枪再次带动风声呼啸，当三支魔箭临近的时候，瑟赛向左闪身，左手的枪尾反挑，将一支魔箭打向高空，紧接着长枪在他的头顶转过，第二支魔箭被劈入地面，随即瑟赛横过长枪，最后一支魔箭刚好被枪杆拦下。
“好了，到此为止吧，锐明的箭技比之前又有了长进，我看最多一年，你就可以到达五阶魔武师的地步了。至于这位朋友，大魔武士在你这个阶段也算世间少有，看起来也是一只脚踏进五阶的佼佼者。”
大长老适时的打断了两人，虽然刚才在众人眼中只不过短短一瞬，但两人表现出来的能力堪称非凡，如果任由他们比下去，伤了谁都不好。所以，大长老分别夸了夸两人，也好平息两人逐渐泛起的战意。
“好身手！”锐明挽弓背后，高声赞叹。
“你比我厉害，要是一直打下去，我想我不会是你的对手。”瑟赛很真诚的承认了对方高过自己，心中也暗自惊叹，风族魔弓手的确名不虚传。
看对方如此谦逊，锐明也再次说道：“魔弓手本就占了远攻的便宜，如果接着打下去，要是被你逼近身前，我也只能缴械投降了。”
说完，同为四阶魔武士的两人相视一笑。
随后在大长老的安排下，北山一行人在锐明的带领下，前去先吃早饭。
在饭桌上，特鲁一个劲儿的夸赞瑟赛刚才的表现，说他没有落了自己这些外人的威风，不过没说几句，就被北山的眼神制止。
尽管清楚大长老不会对两人势均力敌的比试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北山还是希望麾下的人谦虚一些，谁知道其他的风族战士会不会有什么意见。风族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没能在一瞬间就完胜外族，北山可不希望有人会因此觉得如果帮助了自己，变成养虎为患。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要是谈判成功，运送粮草的必然也会是风族战士，北山不想看见到时候会有人因为心生不满而动些手脚。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北山的考虑是多余的，风族中大长老的一句话，在整个迷途森林都有着无上的权威。
吃早饭的过程中，大长老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等待，北山为了不让对方等太久，只是匆匆刨了两口，就站起身来。
而看着面露疑惑的麾下众人，北山也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大长老就在那儿等着，搞得众人瞬间都没有心思吃下去，只想着等会儿求援粮草的结果如何，除了特鲁仍旧毫无眼力的大口吃喝。
跟着大长老再次走到湖泊的岸边，北山本以为会带着他再次传送进巨树之内，没想到却只是沿着湖岸缓步前行，看样子大长老是打算就在散步的过程中，和北山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说说吧，这次来迷途森林，你的目的是什么？”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大长老突然开口。
北山正了正颜色，他知道最重要的时刻到了，只是略微停顿，便直接说道：“我想为捷斯亚请求风族支援所需的粮草。”
“哦？”大长老显然没有料到北山会如此直接，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先说些大义凛然的理由，才会露出真实的目的。
“为什么风族要帮助捷斯亚呢？这个王国可是外族人的。”大长老反问。
北山从昨晚大长老最后的话里就已经知道，想要达成粮草援助的合作，必然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他飞快的脑海中组织语言后，伸出三根手指：“理由有三。”
“说来听听。”大长老显得似乎很有兴趣。
“第一，捷斯亚现在丢失了近一半的领土，而粮草却陷入短缺的窘境，这样的结果是必然会全面倒下。那时，没有了捷斯亚的南疆，亚尼法特亚不可能对迷途森林不心动，作为大陆第一强国，风族必然面临旷日持久的战争，从而死伤惨重。”北山弯下第一根手指。
“然后呢？”大长老饶有兴致的继续发问。
随着第二根手指的弯曲，北山说出下一个理由：“第二，只要捷斯亚存在一天，亚尼法特亚军队就不可能攻占此地，那么迷途森林就可以安枕无忧，风族就不必卷入战争当中。而且此时风族只需要提供一些粮草，就可以避免族人的伤亡，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大长老的笑容越发浓郁，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听起来似乎跟第一个理由是一回事，说说你的第三个理由吧。”
看来眼前的这个老人不是轻易能够打动的，北山深吸一口气，卷起第三根手指：“第三，捷斯亚只要获得足够的粮草支持，我就有机会带领剩下的人光复整个王国。而等到那一天，只要是捷斯亚控制的地方，风族将获得自由的身份，所有的奴隶会被释放，一直躲藏在迷途森林的风族也能自由地行走在外面的大地上。”
“这倒是个不错的说辞，不过还是差了点意思。”大长老盯着北山，说出自己的看法，“不管有没有捷斯亚的存在，我迷途森林并不怕任何敌人的侵袭，他们胆敢来犯，自然有好果子吃。而且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捷斯亚哪怕获得粮草支持，也不见得能从亚尼法特亚手中夺回被占据的土地。”
“大长老，我肯定会光复捷斯亚全境的，敌人不会长久的占据下去，您……”听着对方否定的话语，北山急忙开口解释。
大长老摆摆手，打断了北山，继续说道：“对于外界的形势，风族自有了解的‘眼睛’，捷斯亚从回廊口失守以来，损失了不止十个兵团的战力。而你现在麾下，最多只有不到一万老战士，剩下的不过都是些最新招募的士兵，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士气低落，粮草不足，士卒短缺，还有南方的贵族兵乱，你保卫的捷斯亚完全就是在消亡的边缘。”
北山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就看出风族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但没想到却了解的如此清楚，不知道风族是用什么办法知道了这么详细的信息，但大长老的话让他的理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所以，就算有了粮草的补充，你现在离失败也并不遥远，风族为什么要提供帮助呢？在你成功的可能是处于极小的局面中，我们将粮草留给自己，作为今后开战的准备，不是更好吗？”大长老再次对着北山反问。
北山低下头沉思，似乎大长老并不想提供任何的帮助，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想过，北山突然反应过来，如果风族并不想和捷斯亚有交集，那为什么在昨晚大长老会出现制止那场近在眼前的战斗，并带着自己一行人来到风族的住地？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故人之子，是闪族的子弟？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大长老只是想对自己讲述关于身世的事情，他根本不必带着这么多外族人来到这里，他完全可以在森林才出现的时候，就把北山喊去一边说清楚，然后下逐客令。
更或者说，以大长老的实力，他都不必在风族战士拦截众人时出现，在众人才进入森林时独自前来就行，甚至在知道自己是捷斯亚指挥官的那一刻，前往塔克斯悄悄的见一次自己也可以。
一瞬间，北山恍然大悟，以风族对外界如此详细的了解，大长老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前来此地是为了什么，而在既然知道的前提下，他何必现在说出那种不会出手帮助的话，而且还愿意让众多的外族第一次进入风族神秘的居住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大长老您说的是错的！”北山突然说道。
“嗯？什么是错的？”大长老的语气里有着一股玩味的感觉。
停顿片刻，北山紧盯着大长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重说道：“你说捷斯亚很可能失败是错的！我们绝对不会失败！哪怕亚尼法特亚是大陆第一强国，哪怕现在那位凯兰是用兵天才，但捷斯亚绝对不会灭亡！有我在，曾经的荣光，必将再次降临！”
“是吗？”大长老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是的！就算风族不愿意给予我们急需的粮草，我们照样可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我相信面对亡国灭种的捷斯亚人，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就像我不会放弃光复王国！也许我会暂时迎来更加惨痛的局面，但未来一定在我手里，对此我深信不疑！”北山说的斩钉截铁。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大长老的口中发出，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递给北山，“你看看是否合理。”
北山接在手中展开卷轴，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写着风族会提供给捷斯亚急需的粮草物资，包括一些收藏的武器盔甲，而给出的条件只是捷斯亚需要以买卖的形式交付，不论是金币还是等值的物品。而这，北山毫不担心，从林科兰尔带走的那些东西，足够支付风族的要求。
这一刻，北山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果然他没有猜错，大长老看似拒绝的话语只是在试探。
大长老看着北山，说道：“如果我们的合作对象是个一言两语就被打消信心的家伙，那风族宁愿独自面对今后可能的战争。而你，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从你的身上我可以看见他的影子。”
说着，大长老拿出一支鹅毛笔：“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把这份协定签了吧。”
北山连连点头，接过笔后直接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时说道：“我刚才说的第三个理由，完全可以保证绝无虚言，不仅因为我是闪族，是和风族一样流淌上神血脉的四大古族，而是我真的这样想，也必将这样实施。”
“我相信你。”大长老颔首微笑，“等到你宣布风族脱离奴隶地位的那天，哪怕整个大陆与你为敌，风族也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援。”
听到这句话，北山更加心情激动，大长老的承诺，意味着从光复全境的那一刻起，至少上万魔弓手会成为捷斯亚的同盟。而等到那时候，北山觉得曾经与林克谈论起的光荣故土的宏伟愿望，在此时已经开始有了成功的根基。
王历一二〇三年十二月六日，北山正式和风族签下了被后世称作“粮草之盟”的协定。
而这个协定，也让后世的学者们纷纷感叹，如果不是这份甚至算不上正式联盟的协定，凯兰或许真的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不世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