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面对困难
后世的人在看待凯兰在王历一二〇三年所立下的不世功勋时，都有一个同样的观点，那就是被亚尼法特亚人称作的“回廊大捷”的结束时间点，是在北山和卡特杨相遇的时候。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北山不仅要面临身后凯兰南下的步伐，还有前方那些不顾王国存亡的大贵族们。
这场十月二十四日夜到十一月十日，前后耗时十七天的战役，同时也被后来的捷斯亚人称作“千年破碎之乱”。因为这场结局痛苦的战役，不仅让捷斯亚失去了自傲的回廊口要塞，同时前后也失去了十个兵团的战士，共计十万五千人。
泰勒的冲动让七个兵团全数被毁，而北山的疏忽也让他麾下四个兵团死伤惨重，当遇见卡特杨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兵团的四千五百余人还跟在身边。
如果说这场造成南疆面临战乱的战役，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话，那就是后来名扬大陆的军官们几乎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
虽然不得不面对一个兵团长战死，休伯利也倒在了阻拦的过程中，但至少对北山而言，这个结果还算值得有一丝的高兴。就像后世的人总会设想，如果那些在后来战功赫赫的军官也丢失在回廊山谷的话，大概就没有以后了。毕竟从很多时候来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句话，也有着本身的正确性。
当然，自从北山在卡特杨嘴里获知南疆再次生变后，他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论麾下的军官们在未来有着怎样的出色表现，此时没有战力的情况下，北山也很难对眼下最坏的形势做出什么对策。
“卡特杨，现在的下廊镇有你大哥的多少私兵？”北山清楚，卡特杨既然来到回廊山谷，那么下廊镇必然已经被占据，而南下的门户被作乱的卡洛封堵住，他需要知道自己能不能带着士兵安然回去。
“家族的私兵本来就有两个大队，这次大哥突然……突然反叛，我离开前和他战斗，看起来应该是又多了三个大队。我离家多年，并不清楚私兵是什么时候增加的，但他们所表现得战力来看，不会是这几日才被大哥召集的。”卡特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不自然，毕竟让捷斯亚陷入这个地步的，是他的大哥。
北山心里清楚，多出来的私兵，肯定跟罗纳德有关系，或许在泰勒反叛之前就已经增加了。而他一眼扫过跟随卡特杨来此的士兵，可以看出之前拨给对方的一个大队，已经少了近一半。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返回南疆，就得带着已经乏累无比的士兵，去面临卡洛比我们还多，却精力充足的敌人。”看着身前身后都面露疲容的士兵，北山皱起眉头。
“是的……”卡特杨低下脑袋，声音细不可闻，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将兄长软禁起来，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片刻的沉默，北山突然想到一个极小的可能，连忙对卡特杨确认：“你带着士兵来到回廊，卡洛没有派兵追击吗？”
“没有！”卡特杨摇摇头，肯定的回答，“我进入回廊后，在距离下廊镇五里外的位置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没有任何人追击。我想也许是大哥是希望占领下廊镇，然后等我搬救兵回去，再以逸待劳。”
“大人，有什么问题？”瑟赛在一旁发问，对于卡洛没有追击的行为，他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但看见北山听着卡特杨的肯定，却把眉头皱的更紧。
北山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才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糟。”
“哦？”军官们军官们闻言耸动，现在已经算是陷入死地，难不成还有什么更大的问题。
再次沉思了一会儿，北山最终确信自己想的没错，开口对还在迷茫中的军官们解释。
“我们在中关驻地的兵败，南疆是不可能知道的，既然如此，卡洛在不知道我们拦截失败并死伤惨重的情况下，却没有派兵追击卡特杨，这就是很大的问题。按照常理，卡特杨如果从我这里调回一个兵团，卡洛应该知道仅凭他五个大队的私兵，是无法抵抗的。可他却选择在下廊镇按兵不动，那我想这只有一个可能，卡洛打算和凯兰联手，把我们困死在回廊山谷。也许这个时候，卡洛的信鸽已经飞向北方了。”
“大哥……大哥不会这样做吧，他这样是叛国。”卡特杨不敢相信北山的判断。
北山无奈的摇摇头：“当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无法满足猜想时，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是结果。”
卡特杨的脸上瞬间没有一丝血色，在他看来，就算卡洛不顾王国危急而发动内乱，打算为了父亲报仇，但毕竟这还是捷斯亚内部的范畴。
毕竟不论怎样来看，导致罗纳德自杀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站在了泰勒的那一方，而泰勒兵败回廊口被俘，才让罗纳德觉得希望破灭而自我了断。
不论怎样，这都是捷斯亚王室内部的纷争，最多是正统与叛乱的区别。那么作为自己的大哥，就算是他觉得父亲的离世和北山等人有关系，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发动内乱，把王国正统军赶下台去，然后再扶持一个王室宗亲而已。
因此，当北山说出卡洛联手敌人的时候，卡特杨慌乱的不敢相信，反叛国王和背叛王国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哪怕罗纳德反叛了林克，但还不至于被所有人唾弃，今后的家族子孙只要肯为此全力补救，这份罪责终会被遗忘。可是，如果选择了叛国，那么从今往后，卡特杨的家族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看着卡特杨的脸色越来越差，北山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希望我的想法错了，但从各方面来看，卡洛去联手凯兰才能为你的父亲报仇。在不知道我已经兵败的情况下，选择和敌人联手，才能保证你家族的延续。”
“大人，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凯兰的大军抵达下廊，整个回廊防区都会落入他的手里？而且，王都也会直接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下，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瑟赛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北山提到的更糟结果是什么。
北山哭笑不得：“是的，所以我为什么说，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一片沉默，北山的再次肯定让军官们纷纷失语，不论是谁从最初拿下林科兰尔的情绪高涨，到如今的拦截失败，再到情形更糟，都不会有任何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打！”久久沉默过后，向来不怎么说话的亚德吐出一个字，引得军官们纷纷侧目。
亚斯一把搂着亚德的肩膀，接着说道：“我哥说得对，打就是了，怕什么呢？”
“让敌人看看东北沼泽狂战士的武勇！”特鲁露出自己坚实的肌肉，大声吼叫。
瑟礼在一旁一巴掌拍在特鲁的背上，咬牙切齿的说：“我的板斧会让敌人知道什么叫恐惧！”
“高飞的仇，我要让敌人用鲜血来偿还！”盗贼出身的洛天恨恨地舔了舔手中的弯刀，独眼中露出凶光，让本就布满刀疤的脸看起来更加凶恶。
“圣山的盗贼可不是好惹的！”另一个盗贼出身的博伦思也开口叫喊，正统军里的盗贼出身的高级军官只有三个，高飞已经命丧中关的大火，让他内心的恨意无以复加。
看着眼前军官们个个都激愤起来，北山的内心也油然而生一股勇气，转头看了看瑟赛，后者满脸坚毅的点点头：“我去把士兵召集起来！”
北山的目光再次从身边的人扫过，最终落在卡特杨身上，他知道他的分析对这个贵族子弟有着非同的影响：“如果不想和你大哥对阵，那就跟在后面，我不怪你。”
卡特杨的眼神一阵闪动，最终坚定的敲击了下自己的胸膛：“大人，如果大哥他真的叛国，那这个家族就跟我再无瓜葛了，让我战斗在最前线，我要亲手砍断这份耻辱！”
“放心吧，我会让你的家族延续下去。”北山也做出自己的承诺。
在天光逐渐大亮的回廊山谷中，北山伸出自己的手：“我们一起战斗！为了王国！”
无数只手重叠上来，声音同时响起：“为了王国！”
随后，面对被召集起来的士兵，北山告诉了他们下廊的变乱和自己的判断，满脸疲惫的士兵们一时间窃窃私语，但北山没有打断他们，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清晰的认识到接下来会面对的一切。
“你们知道我们将面临的是何种情况，因此我不要求你们跟随我战斗下去。如果你们选择投降，我不会认为你们是软弱的懦夫，让生命延续下去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但如果你们选择战斗，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会站在你们的身边，直到生命终结！”
北山说完，眼前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无数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猛然单膝跪下，北山的右手敲击着胸膛上的铠甲，弯身躬下自己的上半身，对着最后四千多名士兵，行着只有对国王才会有的礼节。
沉重的呼吸声逐渐回响在北山的耳旁，在他逐渐湿润的眼中，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纷纷跪下自己的身躯，向着黑发的最高指挥官，行出同样最高等的礼节，敲击胸膛的声音，在一瞬间持续的响彻天际。
这一刻，回廊山谷中的风再次刮起，扬起漫天的尘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尽管太阳已经升上天空，但北山并没有因此感到温暖，谷风拂动他黑色的长发，寒冷的气息从盔甲下钻入身体，让人感到些许刺骨。
抽出背后的大剑，北山反手直指天空：“让作乱者死在我们的英勇之下！”
王历一二〇三年十一月十日晨九时，北山率领加上卡特杨带来的，总共五千余残兵，朝着南疆和未来坚定的走去，在他们面前的是早就枕戈待旦的五个大队，总计七千五百名贵族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