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亲自东行
王历一二〇四年四月二十日傍晚，北山骑在马上，看着率领的那一个轻步兵团，正在光复军首位准将博伦思的指挥下，于南疆靠东的平原上搭建夜晚休息的帐篷。
从林科兰尔城外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因为此时的南疆再也没有其他敌人的阻拦，因此行军的速度很快，距离东部重镇加拉赫还有不到八十里。
跟随北山一同出发的，还有那位精明的青年莱尔，他骑在另一匹战马上，在一旁对北山夸赞道：“大人麾下的战士果真个个都是精锐，光看他们搭建营地的速度就可知道，绝不是家父手中那些私兵可以媲美的。”
北山听出了莱尔的意思，却只是淡淡一笑：“没办法，战争总是很磨练人的。”
莱尔却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想法，他继续说道：“归根结底还是大人指挥有方，如果不是有大人在，怕是王国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重新恢复到往日的军力，更不会在一年之内就眼看着要击退入侵的敌人。这么一看，大人对王国可谓是有再造之功。”
不知道莱尔说这些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北山反正是打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他忽然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细想片刻后发现，简直和修斯那只老狐狸偶尔说起的话一模一样，都是想把自己推到一个极高的位子上去。
说起来，从这三天一路上和莱尔的谈论中，北山越来越发现这个青年的不一般，似乎是贵族世家子弟共同的优点，和卡特杨一样，对军旅之事都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且对其余的知识也了解的足够广泛。
北山又想起，在大帐中发生的那一切，莱尔所表现出来的品质，是自己麾下许多军官都无法比拟的，再加上几天来的更多交流，北山心中开始升起一种把莱尔招入自己麾下的想法。
特别是北山到此刻还能清晰的记起，在自己对莱尔说出会亲自前往加拉赫时，这个青年脸上那无法言说的神色，但他却还是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正常，并立刻表达了对北山如此重视的感激，言语任谁都会感到他的真诚，绝不作假。
“对了，莱尔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到我的麾下？”北山越想越觉得对莱尔的满意，干脆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对莱尔主动提出了邀请。
莱尔露出惊愕的神情：“这个……在下并没有认识大人多久，大人却突然说要招募在下……”
北山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鲁莽，他干笑两声，说道：“看一个人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这几天也足够了。不过，看来艾德文公爵是不愿意他的公子卷入战争当中，何况你也有公爵之位需要承袭，就当我只是个提议而已。”
“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是拒绝的意思。”莱尔看北山误会，连忙笑着解释。
“哦？怎么说？”这倒引起了北山的兴趣。
莱尔解释道：“在下只是感觉到，大人竟然如此看重在下，实在受宠若惊，才在刚才失了礼节，言语混乱。其实不瞒大人说，我只是家中次子，以后的爵位自有大哥他去承袭，而此时大人愿意抬举，如果家父准许的话，在下很愿意加入大人麾下去勇立战功的！”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北山看出了莱尔说自己是次子时，那股略微的落寞，于是策马靠近，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同时他觉得如果自己到时候亲口向艾德文要人，那老家伙一定不会拒绝，而一想到自己算是把莱尔确定了揽入麾下，心情也不由大好，哈哈大笑。
“一切都凭大人吩咐！”莱尔也大笑起来。
其实对于莱尔而言，作为艾德文的第二个儿子，他自认为自己从没比自己的大哥差在哪里，但只因为晚出生了几年，就注定自己今后和地位权势无缘，因此有了北山的邀请，他倒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感激了。
而北山看着大笑的莱尔，忽然又想起了修斯对艾德文的形容，心中觉得那老家伙果真是个鼬鼠，派他的次子前来，既能表明他的诚意，也不用担心自己这边是什么样的态度，甚至一怒之下将莱尔斩杀，也不会对他的家族产生什么根本的影响。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北山对贵族自私的看法没有任何改变，但随着时间推移，自己还是或多或少的理解了一些他们的做法，特别是看着身为次子就不得不承担危险的莱尔，或许对于贵族们而言，保护自己家族的利益就是一切的大义所在吧！
从这一方面来说，北山第一次感觉到，对于站在不同角度的人，所需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就像贵族们，也许他们不忠于王国，但却永远忠于自己的家族，家族所需的一切才是他们愿意奋力去争取拼搏的。
“只不过，我还是不能看着你们继续存在于这片土地上了，不过也得感谢你们让我终于明白，不同的人需要给予不同的激励和嘉奖。”北山抬头看向天空，暗自感叹道。
后世的人不会知道，他们一直想弄清楚的，北山究竟为什么能把那么多不同性格的将领纳入麾下，并让这些人为之死命效忠的原因，其实就来自于此时此刻，北山内心悄然的想法。
“莱尔啊，趁着战士们还未搭完今晚要住的帐篷，说说你家族的起源吧，我之前就听说王国第一公爵的先辈，可是有着非常精彩的事迹呢！”在说完刚才的话题后，北山和莱尔之间暂时陷入短暂的尴尬沉默中，于是北山轻声重提了一个话题。
对于自己家族的事情，莱尔的脸上多少带了些自豪，他对北山详细讲述起了，自己家第一代被封公爵的先辈，是如何从一个破落骑士家长大，然后靠着当时对亚尼法特亚的赫赫战功，被第二十四任先王赏识的故事。
“在回廊口要塞建立起来后，对北边的战事也就告一段落，那时候先祖已经续功升任侯爵，也认为自己的爵位是到顶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或许家族也不会站到公爵的位置上来。”莱尔的眼神充满了回忆的色彩。
北山当然知道莱尔指的是哪件事，回廊口要塞建成第二年，被誉为开国国王之后最伟大的第二十四任国王，突然溘然辞世，只留下了一个三岁的继承人，从而开启了长达二十年国王无法掌权的混乱时代。
“那时，先祖只不过是个才从骑士地位升任到侯爵的小人物，面对各大贵族的互相夺权，先祖想为了王权争取，也是有心无力。但好在先祖一直都未放弃希望，暗自营造势力，最终帮助第二十五任先王重掌权力，也因此被册封成了公爵。再后来……先祖受封东边的领土，于是在那里建了一座城池，还被先王特别恩赐准许以家族的姓氏冠以名字。”莱尔最后说道。
“你先祖建造的那座城，想来就是如今的加拉赫了吧？”北山没想到其中还有一段这样的故事。
莱尔点点头：“是的，这也是为什么家父会提出那样的条件，毕竟加拉赫是先祖所建，家族历代族人离世，都葬在了那里，加拉赫就是我们的家啊！”
北山听出了莱尔的意思，这还是拐着弯的确认自己的承诺是否有效，他笑着回答道：“放心，我北山说出的话，还从来没有不作数的时候，艾德文公爵也不可能让我改变这一点。”
“再次感谢大人！”莱尔在马鞍上微微躬身。
看着莱尔，北山心中暗想：“你的家族仍会留在加拉赫，但那里却再也不会是你家族的封地了，以后的加拉赫只有守城官，没有公爵阁下，还有私兵和爵位带来的权力，都将随着我光复南疆而永久消散。只能说可惜了你的父亲，忘记了那位英勇先辈的信念，先代的光荣血液，在这几百年中早已不复存在。”
“大人，营地帐篷已经搭建好了，请大人入帐休息吧！”博伦思的声音打断了北山的暗想。
“嗯，这就去。莱尔，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这次出来我还带了些酒水，今晚一起解解乏吧。”北山回答一声后，对莱尔喊道。
莱尔露出笑容：“原来大人也喜欢那个啊！”
“本来是不太爱喝的，但随着战事持久，也就沾染上了这点恶习。”北山大笑着，“听莱尔你这么说，看来你也对此很感兴趣了。”
“大人有所不知，东边的贵族们向来都有着酗酒之名，在下从小就是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说起来等到了加拉赫，大人一定要品尝一下家族特别酿制的酒水，那可是其他贵族都垂涎三尺的呢！”
莱尔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看得出他的确爱酒如命。也是从这时候，北山才从一直沉稳精明的青年脸上，看出了符合他年纪应有的神态。
北山哈哈大笑，听起来莱尔家里的特酿是个真不错的酒水，心里想着要是有机会，肯定得带一些回去，给老狐狸那群酒鬼好好品尝一下。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才亮的时候，北山就一骨碌的从行军铺上爬了起来，考虑到要继续赶路，昨晚并没有和莱尔喝的太多，倒把那个青年馋的没办法。
掀开帐帘，北山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头一天还有着暖和的太阳，忽然就变得阴沉起来，不禁裹了裹身上的薄衣。
“大人，这天气真是见鬼了，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忽然降温了，简直不像春天已经过去大半，反而更快入冬一样。”博伦思双手搓着自己的臂膀，对北山抱怨道。
北山还未答话，莱尔的声音就响起了：“南疆每年三四月份都有倒春寒，只是没想到今年来的这么迟，往年基本都是三月中旬就过了，我还以为今年不会出现了呢，难道博伦思你不知道吗？”几天时间下来，莱尔和博伦思也熟悉起来。
博伦思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以前一直都待在圣山里当盗贼，而山里的气候和平原大不一样，当然不会清楚这些，这要是在山里面，气温至少得等到五月过后才会暖和。
“大人，看这个样子，这两天会有些寒冷，战士们出来都没多带些衣物，怕是会有许多人因此生病的。我看能不能加快一点行军的速度，反正距离加拉赫还有八十里，争取今晚就抵达？”博伦思一脸担忧的提议。
“是啊大人，现在南疆也没有其他什么危险，我觉得博伦思说的也对，要是战士们因为天气冷病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如早些抵达加拉赫，今晚就不必在外宿营受冻，家父也一定会欢喜大人到达的。”莱尔也在一旁附和着，他此时的鼻子都有些微微泛红。
北山抬头看向天空，笼罩的云层把太阳出现的可能给掩盖的无影无踪，又看向营地里才走出帐篷的战士，几乎大多数被倒春寒的冷风一激就又躲了回去。
于是，他想了想，似乎的确没有太过担心的必要，唯一还存在的敌人早就被甩在了包围的林科兰尔中，其他的也不会对一个兵团的战力构成威胁。
“通知下去，立刻收拾营帐，我们早些出发，在今天就抵达加拉赫！”北山最终下了决定。
“是，大人！”博伦思高兴地行了个军礼，随即跑去大喊指挥着战士们赶快收拾。
不一会儿，整个营地响起脚步跑动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号令传开，让喧哗出现在南疆平原的宁静早晨，北山看向加拉赫的方向，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为了躲避这股春寒的袭扰，战士们的动作倒是很快，正常需要半个小时的收拾时间，被他们极力压缩到了一半，随即便军容整齐的出现在骑上战马的北山面前。
“出发！加拉赫温暖的屋子在等着我们！”北山一挥手，率先策马向前。
“哦！”战士们兴奋的大喊。
一路行进速度的确快了不少，连中午时分北山想让战士们休息一下，好吃些干粮再上路的命令，都被博伦思代表战士的意见给拒绝了，他说大家都希望今早抵达加拉赫，这股春寒实在让人受不了，北山当然也就包容的同意了这个请求。
而等到下午三时左右，在北山率军开始趟过一条小河的时候，一直跟随在他旁边的莱尔，则指向河流说道：“大人，渡过这条浅河，就算是进入加拉赫的界地了，从这里过去，只有差不多十里的路程。”
“这么说，在我们很快就能抵达加拉赫了！”北山也有些忍不住的高兴，快速赶路下来，他坐在马镫上的屁股都感觉有些麻木了，实在也想快点到达，能好好休息一下。
“是的，大人。”
正当莱尔的话音刚落，北山的耳旁突然传来阵阵风哨的声音，对战场早已熟悉的他立刻分辨出来，这是弓弦拉动时，卡在弦上的弓哨发出的，不由脸色瞬间一变！
连忙向四周张望，北山这才注意到，就在河流的西岸右侧，有一片不大的树林，那里正同时升起上千支箭矢，划破天际，向自己这方袭来！
“敌袭！”北山尖锐的大喊，响彻在还有些茫然的战士们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