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人的平等诉求表现为人的基本价值和基本权利的实现

黑格尔曾说：“哲学是这样一个形式：什么样的形式呢？它是最盛开的花朵。它是精神的整个形态的概念，它是整个客观环境的自觉和精神本质，它是时代的精神、作为自己正在思维的精神。”这是黑格尔对哲学的理解，由此可以启发我们对于政治哲学的思考。从西方政治哲学的源流产生中可以看出，一个为人类哲学思想的发展作出伟大贡献的哲学家同时也思维着他所身处的时代的人类命运，可以说，一个哲学家只有把自己的思想赋予实践的思考才能称之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哲学家。如同第一个把哲学从天上拉回到人间的苏格拉底，正是从自然哲学内部挖掘出摆脱自然哲学困境的原则，那就是以心灵为本源的原则：“认识你自己”，这同时也是德尔菲神庙上的铭句。苏格拉底以此要求首先研究人自身，通过审视人自身的心灵来研究自然。他认为人的心灵内部已经包含着一些与世界本源相符合的原则，主张首先在心灵中寻找这些内部原则，然后再依照这些原则来规定外部世界。柏拉图基于此而从世界观的高度论证了苏格拉底的伦理原则，他认为任何事物都应该朝着理念规定的方向发展以完善自身。而这正是当时具体的历史现实在哲学家脑中的投射，个人的完善要诉诸城邦自身的完善，古希腊的城邦体制造成了对人们生活的全面统摄。因此柏拉图强调用美德和正义来追求城邦的和谐、统一和强盛，同时，又提出节制、勇敢、智慧的三种德性来指导人的灵魂。而亚里士多德则提出了“人的本性就是政治的动物”。在他看来，城邦作为整体具有个人无法代替的价值，个人的道德完善必须求诸城邦自身道德的完善。因此从苏格拉底开始就深信城邦应该是一种为了某种善的目的而存在的包括全体公民的道德共同体，这同样也是柏拉图政治哲学的出发点。而亚里士多德也认为：“世上一切学问（知识）和技术，其终极（目的）各有一善；政治学术本来是一切学术中最重要的学术，其终极（目的）正是为大家所最重视的善德，也就是人间的至善。”在他的眼中，政治学就是研究城邦的善。所以，从古希腊政治哲学的创立可以看出，政治哲学作为时代的精神、思想的现实，它的根基在于对人类社会的现实关切。今天，面临着自由不够全面、平等没有实现、正义无法体现的不公平社会，政治哲学的现实目标就是建立一个自由、平等、正义的理想社会。同时，以此为基点，人类孜孜以求的长远理想则是构建一个平等自由和进步发展的国际体系。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置身于我们的社会，面临着当前社会结构的转型，由经济社会生活变迁所带来的不平等性是显而易见的，主要表现在贫富差距不断加大、弱势群体的继续边缘化、低收入阶层的扩大等方面。可以说，不论是在社会的实质结构上还是在表面现象上，社会的不平等都有着逐渐扩大的趋势和危险。孔子常言：“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在等级分明的差序社会中，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接受在政治权力、经济财富、社会地位、生存机会等等诸多方面的差异。在这种情况下，平等的理想永远是海市蜃楼。西方的权利运动同样揭示了这一社会危机。20世纪60—70年代是西方争取平等权利最活跃的年代。当时的反战运动、反歧视运动、反贫穷运动为这一时代特征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这些运动的本质就是要求政治上的平等和经济上的平等。所以，不论是西方社会还是我们国家都面临着不平等这一共同的问题。

当代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的现实关切正是基于社会的不平等，而思维着如何制定出一套与社会基本结构相适应的社会正义原则以实现真正的平等、保障人们的权利、实践社会的正义。这种现实关切一方面回应了人们要求改变社会现实的心声，另一方面也表达了人们对体现人之为人的价值的自我批判和反思。人的平等诉求应当表现为人的基本价值和基本权利的实现，因此，“政治平等”的问题对于现代人的思想和行为具有着更根本和更深层的意义与价值，它体现的是个人与国家、国家与社会之间关系的问题。在政治哲学的规范里研究政治平等问题，它体现的是关乎政治制度的基本原则、基本价值和基本理念问题。政治哲学所关注的政治平等问题是人的基本价值和基本权利的实现，是一个政治制度的价值问题，是人类社会对人的理念的遵循问题。同时，这也是在现代性的话语背景下政治平等研究框架的自我确立。20世纪以来的所有哲学话语都跟现代性有关，虽然对于现代性的确切含义理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现代性本身所揭示的哲学理念和政治社会蓝图却是被一致认同的。我们现在理解的“现代性”是指启蒙时代以来的“新的”世界体系生成的时代。一种持续进步的、合目的性的、不可逆转的发展的时间观念。现代性推进了民主国家的历史实践，并且形成了民主国家的政治观念与法的观念，建立了高效率的社会组织机制，创建了一整套以自由民主平等正义为核心的价值理念。现代性的哲学理念包括人的理念、真理的理念和解放的理念。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现代性的基本特征的话，那个词就是“人”。用尼采的话来解释，就是“上帝已死，人始诞生”。所有关于认识的真理理念、关于上帝自由的解放理念、关于历史目的的进步理念都建立在人的诞生的基础上。与这一哲学理念相应的政治社会蓝图就是自由、平等、民主、进步和文明的理想社会。所以，对于政治平等的理解框架和认知逻辑应当是以人的基本权利和基本价值为基点，对于政治平等的理性研究和反思的对象是构建一个自由、平等、民主、进步和文明的理想社会。哲学性同智者见智表达了人们对体现人之为人的价值的自我批判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