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水文化：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

2001年8月，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水历史学会、挪威王国外交部联合主办的国际水历史学会第二次大会在挪威召开，笔者撰写的论文《傣族的水文化传统与可持续发展》一文在全球1000多篇应征论文中入选而受到邀请，作为中国大陆两名代表之一前往挪威参加了这次世纪初的学术盛会。来自80余个国家的300多位专家、学者、政府官员出席了这次会议。会议围绕着人类活动与水的关系进行了三天的学术研讨。这次会议标志着在全球水环境日益恶化、水资源日益枯竭的背景之下，人们已经越来越多地关注人类与水这一与我们的生存密切相关的重要资源的关系。会议所产生的很多成果对于今天都有重要启示。

这次会议涉及的主题及研究的领域十分广泛，所发表的研究报告涉及诸如澜沧江—湄公河的水环境变迁、亚洲传统的农业灌溉系统与今天的可持续发展、非洲人类活动造成的水污染与水短缺、世界各地修筑拦水大坝对当地环境的影响、世界各民族对水的认识、使用水与保护水资源的历史、世界各地宗教与水资源的关系、各国文学作品中对水的描写，甚至世界各地的温泉与人类生活等等。总之，人类与水的种种关系，人类对水的认识以及利用都在水历史的研究领域之内。

作者本人所提交的有关傣族水文化与可持续发展的论文在会议上发表以后，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广泛兴趣，这篇论文从傣族的人类起源的传说、水与宗教、农业生产、社会生活、节日的关系，人们对水的认识、对水的保护与利用的历史等方面概述了傣族的水文化，并从水文化变迁与当代水环境的变化探讨了水文化与可持续发展关系。这篇论文之所以被大会选中并且能够在会议上引起广泛的兴趣，原因就在于从一个民族的传统入手探讨了今天具有广泛意义的主题，从而也得到了很多今天开展这一学科研究的启发。

首先，今天水文化与水的社会史为什么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是因为水问题在当代社会中显得越来越突出，人类的活动直接导致水环境的变化以及水污染、水资源枯竭等严重的后果。认识人类历史上利用水、保护水、治理水环境的经验对于今天的可持续发展是十分有意义的，很多传统的智慧在今天仍然有挖掘利用的价值。其次是人类对水的认识，可以加深今天人类对于自己与环境之间关系的认识，从而达到保护水资源与水环境的目的。因为水环境问题并不仅仅是个自然的问题，在当代更是一个社会问题，需要人们从认识自己的生活意识开始去认识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如果每个民族、每个地区的人们都怀有对水的崇敬以及科学合理地利用、保护水环境，那将对水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产生积极影响。

水文化资源在云南十分丰富。云南各个民族都有自己对于水的认识及利用水的社会史与当代的方式，都具有自己的水文化。傣族把水视为圣洁的物质，从种植水稻的灌溉系统到泼水节、人们每天劳作后的沐浴习俗、保护水源的“龙林”等都是水文化的重要内容。在基诺族等山区民族中，历史上曾经规划有保护水源的森林，对水资源进行有效的保护；在红河流域的傣族、哈尼族、彝族中人们利用自然环境的优势修建了蔚为壮观的梯田，同时对山顶的森林进行保护而达到保护水的目的，这一切正是当地人基于对于水环境的深刻认识、保护以及巧妙利用水的结果。在大理、丽江等地的白族、纳西族中人们充分资利用水环境修筑了农业灌溉系统，同时将居住环境、社会生活与水深深地融合在一起，创造了人与水共生的景观，凡是到过丽江古城的游客，无不为古城中条条清澈溪流与座座古老的建筑巧妙融合的景观叹为观止。这种水文化是各民族在社会发展中形成的对水的充分认识及利用的结果，是各民族留给当代的一份丰厚的文化财富。对各少数民族水文化与水的社会史的认识，不仅有助于开发利用各民族的传统智慧、总结水环境变迁的历史经验教训、加深对于可持续发展观的认识，也将对世界水文明做出一份特殊的贡献。

开展少数民族水文化的研究，是云南民族生态学科建设中一个全新的领域，具有广阔的前景。但目前总体而言，这一方面的专门研究还很少。云南各民族丰富的水文化资源，为水文化的研究提供了广阔的舞台，这一领域的开启不仅仅是一笔文化财富的开发，也是今天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可持续发展的迫切需要。目前这一领域研究切入点笔者认为下面几个方面值得关注：各个少数民族对水的看法与认识、各个少数民族宗教中有关水的崇拜、观念与保护、各个民族的社会生活中有关水的使用的种种习俗、历史上治理河流的经验、保护水资源的方法、利用水资源的途径（包括农业灌溉、生活用水、水能利用等方面）、一个地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水环境变迁关系、少数民族水文化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等等。

（本文发表于《云南日报》2001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