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欧洲难民危机的显著特点

不言而喻，欧洲的确面临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难民危机，对这场危机的特点做一个概括及定性分析，就不难理解这场危机的严重程度。

首先，此次难民潮来势汹涌、规模浩大。据联合国难民署（UNHCR）统计，2010年通过海路偷渡来欧洲的难民和移民人数为9700人，2011年为70000人，2012年为22500人，2013年为60000人，2014年为219000人。

图1-1 2014—2015年（上半年同期）难民和移民经海路到达欧洲的人数

数据来源：联合国难民署2015年7月1日的报告“The Sea Route to Europe:The Mediterranean Passage in the Age of Refugees”。

再来看2014年和2015年上半年同期难民数字的变化：2014年上半年为74850人，2015年上半年增至136840人，同比增长82.81%。2015年下半年，这股难民大潮更加汹涌，海陆并举，滚滚流向欧洲。匈牙利上半年日均接待150人，到8月份日均接待2000余人。仅9月5日一天，涌入奥地利的难民就达9000多人，到10月初累计有17万难民进入奥地利。德国更加突出，仅9月12日就有13000名难民抵达慕尼黑中央火车站。此外，2015年涌向欧洲的难民和移民数量规模浩大、前所未有。欧盟边防局执行主任法布里希·莱格里（Fabrice Leggeri）10月初对法新社记者表示，“截至今年9月底，我们已登记了63万名非法偷渡欧洲的难民”，这一数字已经超过2014年全年在欧盟申请庇护的人数（62.6万）。联合国难民署的报告显示，2014年地中海共吞噬了3500名偷渡者，而2015年前七个月，在地中海海难事故中死亡的难民人数就超过1850人。

其次，此次难民潮高度集中、线路清晰。高度集中有两层含义：一是指难民潮在某个时段集中涌向欧洲，进而集中涌向欧盟几个成员国；二是指难民来源集中于中东、北非几个国家。历史上欧洲发生过几次较大的难民危机，但都与这次危机有一个本质的区别：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难民危机，主体是欧洲国家的难民，且有相当一部分难民最终被安置到欧洲之外，像美国、加拿大以及巴西等国，还有一部分犹太人去了中东的以色列。20世纪90年代，欧洲因波黑战争和科索沃战争而出现的两次巴尔干难民危机，其难民主体也是欧洲平民。相反，这次欧洲难民危机的主体恰恰不是欧洲人，而是来自欧洲之外的亚非民族，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欧洲而非其他地区，因此才会形成一股滚滚洪流涌入欧洲。不仅如此，这股难民潮进入欧洲后不是分散成为若干溪流奔向四面八方，而是兵分几路再度涌向欧盟少数几个国家。

从近年来欧盟公布的国别庇护申请数据看，难民和移民集中流向德国、瑞典、意大利、法国、匈牙利、奥地利、英国和荷兰。表1-1显示，这八个成员国在2014年共收到491224份首次庇护申请，占当年欧盟28个成员国总量的87.27%；而2015年这八个国家共收到1093070份首次庇护申请，占同期欧盟总量的87.03%。从排名来看，除德国稳居首位外，虽然其他七个国家的位次在2014年和2015年有所变化，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八个国家收到的首次庇护申请合计占到欧盟总量的87%，说明难民潮主要流向这几个成员国，而其中，德国又是重中之重，一国就承担了三成以上的难民数量。

表1-1 欧盟成员国2014—2015年首次庇护申请数量

数据来源：Eurostat Data in focus 3/2015; Eurostat, Newsrelease 163/2015-18 September 2015; Eurostat, Newsrelease 44/2016-4 March 2015。

再从难民来源国的集中程度来看，这次欧洲难民潮主要来自亚欧大陆及非洲十几个国家和地区，包括亚洲的叙利亚、阿富汗、伊拉克和巴基斯坦，欧洲的阿尔巴尼亚、科索沃、塞尔维亚、俄罗斯和乌克兰，非洲的厄立特里亚、索马里及尼日利亚等。

表1-2显示，此次欧洲难民潮来源地主要是上述八个国家地区，在2014年欧盟受理的难民庇护申请中，它们合计人数为319165，占欧盟申请总量的50.98%。2015年欧盟共收到1255640份首次庇护申请，其中这八个国家（地区）就占到欧盟总量的72.04%。如果再“浓缩”一下不难发现，排名前几位的叙利亚、阿富汗、科索沃和伊拉克堪称难民潮的主流，2014年它们申请庇护的人数合计占到欧盟总量的35.67%，超过难民总数的1 /3。2015年它们申请庇护的人数合计占到欧盟总量的58.08%。进一步分析，这几个国家（地区）的难民大都偏爱选择到德国、匈牙利、奥地利或瑞典，同样体现出高度集中的特性。2015年第一季度，48900份首次庇护申请来自科索沃，占同期欧盟庇护申请总量的26%，其中，90%的申请集中在匈牙利（22800份）和德国（21100份）。叙利亚同期有29100份首次申请，占同期欧盟庇护申请总量的16%，其中，近一半申请（13800份）集中在德国。阿富汗同期有12900份首次庇护申请，占同期欧盟庇护申请总量的7%，其中，2/3的申请集中在匈牙利（4000份）、德国（3000份）和奥地利（1600份）。2015年第二季度，44000份首次庇护申请来自叙利亚，占同期欧盟庇护申请总量的21%，其中，3/4以上的申请集中在德国（16300份）、匈牙利（8400份）、奥地利（5300份）和瑞典（3900份）。阿富汗同期有27000份首次庇护申请，占同期欧盟庇护申请总量的13%，其中，一半以上申请（13600份）集中在匈牙利。阿尔巴尼亚同期有17700份首次庇护申请，占同期欧盟庇护申请总量的8%，其中，90%的申请集中在德国（15930份）。

表1-2 2014—2015年欧洲难民主要来源国（地区）人数及所占比重

数据来源：Eurostat, Newsrelease 112/2015-18 June 2015;163/2015-18 September 2015;44/2016-4 March 2016。

此外，这次难民潮流向欧洲的线路十分清晰，相对集中。难民潮海上线路包括地中海东线、中线和西线，陆上线路包括西巴尔干线路、东欧线路和阿尔巴尼亚到希腊线路。其中，地中海东线和中线是海路主干线，西巴尔干线路则是陆路主干线。西地中海线路由北非的摩洛哥经地中海从西班牙入境；中地中海线路由北非的利比亚经地中海登陆意大利，然后大部队奔向德国；东地中海线路由埃及和索马里经地中海登陆希腊，再经马其顿→塞尔维亚→匈牙利，进入奥地利和德国，它是偷渡客前往欧洲的“黄金路线”。据国际移民组织统计，2014年有283532个非法难民和移民进入欧盟，主要走的是地中海东线、中线及西巴尔干线路，其中，220194人通过海路偷渡，占进入欧盟非法移民总数的77.66%。2015年难民人数激增，截至9月10日，有432761个非法难民和移民通过海路进入欧盟，几乎比2014年海路偷渡人数翻了一倍。2015年1—8月，还有15万多偷渡者经西巴尔干线路从陆路进入欧盟。另外，北非到南欧也有三条移民路线，许多偷渡者在付给蛇头数千美元后，由偷渡集团将他们组织起来分散运抵欧洲。第一条偷渡路线是拉各斯（尼日利亚）→阿加德兹（尼日尔）→赛卜哈→的黎波里（利比亚）→兰佩杜萨（意大利）；第二条偷渡路线是阿克拉（加纳）→塔曼拉塞特→瓦尔格拉→阿尔及尔（阿尔及利亚）→法国；第三条偷渡路线是内罗毕（肯尼亚）→亚的斯亚贝巴（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亚历山大（埃及）→希腊。

再次，此次难民潮鱼目混珠、身份复杂。国内外媒体在报道欧洲难民危机时往往使用“难民”（refugees）或“移民”（migrants）这样的词语，实际上表述不够准确，真正准确的概念应该是“难民和移民”（refugees and migrants）。何出此言？因为欧洲难民潮的主体虽然是难民，但也有一部分非法移民混杂其间，甚至传言还有少数来自“伊斯兰国”（ISIS）的极端宗教分子，正可谓泥沙俱下，这就是为什么欧盟官方在面对庞大的难民群体时有些力不从心的缘由，欧盟愿意接收的是真正的难民，而不是偷渡而来的非法移民，但从法律程序上要对这两大群体的身份做出甄别认定，既耗资费时，又比较困难，因为即便是来自叙利亚这样的难民群体中，也不乏一些有钱人冒充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