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致托马斯·彭南特的书信(2)
塞尔伯恩几面环山，林木繁多，如果当初严格管理，野生动物应该还会更多。即使现在，野兔、山鹑、野鸡仍然随处可见——以前，山鹬也很多。此外，庄稼收获后，偶尔还能见到秧鸡[15]。相比山地，鹌鹑更喜欢阔野，所以这里很少见。
算上周围如此之多的林地，塞尔伯恩教区的幅员就非常辽阔了。雇来勘测地界的人绕教区走一周，都需要整整三天。在他们看来，若计入曲折部分，教区边界线的长度不会少于30英里。
西南面的垂林犹如一道天然屏障，为村庄挡住了凛冽的西风。这里的空气很温润，虽然充斥着树木散发的气味，很难闻，但非常利于健康，不会传播疟疾。
一如所有群山环抱、树木众多的地区，塞尔伯恩的雨水相当充沛。可惜，我测量降雨量的时间很短，无法给出确切的年平均降雨量[16]，只能提供以下记录：
时间 英寸 英担[17]
1779年5月1日～1779年12月31日 28 37
1780年1月1日～1780年12月31日 27 32
1781年1月1日～1781年12月31日 30 71
1782年1月1日～1782年12月31日 50 26
1783年1月1日～1783年12月31日 33 71
1784年1月1日～1784年12月31日 33 80
1785年1月1日～1785年12月31日 31 55
1786年1月1日～1786年12月31日 39 57
教区的居民分布在塞尔伯恩村、没有教堂的橡林村、几处单独的农场和一些散落于林边的农舍，总人数超过六百670人※。本地穷人不少，但很多人简朴而勤劳。本地没有土坯屋，大家都住在舒适的、石或砖砌成的房屋里，窗户上安有玻璃，卧室在楼上。除了干农活，男人们还打理啤酒花（本地有很多种植啤酒花的园子）、伐木和剥树皮。女人们在春夏两季给庄稼除草，在九月摘啤酒花。从前，每年冬季，女人们都忙着纺羊毛，用来织“巴拉贡”——一种雅致而有凸纹的布料。当时，夏天很流行穿这种布料做的衣服。相邻的奥尔顿镇是该布料的主产地，织造者是称为贵格会教徒的一些人。但世易时移，现在已经没人织这种布了[18]。教区的居民健康而长寿，周围儿童成群。
※注：
塞尔伯恩教区的居民情况（1783年10月4日统计）：
住户数：136户；
住在街上的居民人数：313人；
住在其他地方的居民人数：363人；
总计676人，每户接近5人。
在尊敬的吉尔伯特·怀特（1727年8月去世）当牧师时，教区的居民人数约为500人。
六十年中，年平均受洗人数
年份（含首尾的两年） 男婴 女婴 总计
1720～1729 6.9 6.0 12.9
1730～1739 8.2 7.1 15.3
1740～1749 9.2 6.6 15.8
1750～1759 7.6 8.1 15.7
1760～1769 9.1 8.9 18.0
1770～1779 10.5 9.8 20.3
1720年～1779年（含首尾的两年），六十年中，受洗的男婴总数为515人，受洗的女婴总数为465人，总共980人。
六十年中，年平均死亡人数
年份（含首尾的两年） 男婴 女婴 总计
1720～1729 4.8 5.1 9.9
1730～1739 4.8 5.8 10.6
1740～1749 4.6 3.8 8.4
1750～1759 4.9 5.1 10.0
1760～1769 6.9 6.5 13.4
1770～1779 5.5 6.2 11.7
1720年～1779年（含首尾的两年），六十年中，男性死亡总数为315人，女性死亡总数为325人，共计640人。
受洗人数超过死亡人数不止1/3。
受洗的男婴人数超过受洗的女婴人数1/10。
女性死亡人数超过男性死亡人数1/30。
在本教区出生并成长的人，平均能活到40岁以上。
双胞胎共13对，但许多夭折了，导致整个教区的人均寿命减少。
男性和女性的寿命不相上下。
1761年1月2日～1780年12月25日
塞尔伯恩教区洗礼、丧礼和婚礼情况一览表
年份 洗礼男 洗礼女 洗礼总数 丧礼男 丧礼女 丧礼总数 婚礼
1761 8 10 18 2 4 6 3
1762 7 8 15 10 10 20 6
1763 8 10 18 3 4 7 5
1764 11 9 20 10 8 18 6
1765 12 6 18 9 7 16 6
1766 9 13 22 10 6 16 4
1767 14 5 19 6 5 11 2
1768 7 6 13 2 5 7 6
1769 9 14 23 6 5 11 2
1770 10 13 23 4 7 11 3
1771 10 6 16 3 4 7 4
1772 11 10 21 6 10 16 3
1773 8 5 13 7 5 12 3
1774 6 13 19 2 8 10 1
1775 20 7 27 13 8 21 6
1776 11 10 21 4 6 10 6
1777 8 13 21 7 2 9 4
1778 7 13 20 3 9 12 5
1779 14 8 22 5 6 11 5
1780 8 9 17 11 4 15 3
总计 198 188 386 123 123 246 83
这二十年间，男性出生总数比女性出生总数多了10人。
男女死亡人数相同。
出生总数超过死亡总数140人。
第六封
沃尔默皇家猎场大概有3/5的部分位于本教区境内。因此，如果不详细介绍这片猎场，我对塞尔伯恩的记述就是极不完整的。这片猎场盛产各种奇特的动植物。此外，这里不仅为我提供了游猎之所，也为我的研究提供了大量素材。
沃尔默皇家猎场长约7英里，宽约2.5英里，近于南北走向。由南至东，与之毗邻的教区依次为：格雷特姆、利斯、萨塞克斯郡的罗盖特和特罗顿、博拉姆肖特、海德利及金斯利。这是片长满石楠和蕨类的草地，其间点缀着若干丘陵和山谷。整片猎场，见不到一棵树。有些山谷的谷底水流不通，形成片片沼泽。从前，沼泽里埋着很多树。普洛特博士[19]非常肯定地说：“南部诸郡的沼泽里历来没有埋藏倒地的树。”[20]他错了，因为我亲眼见过位于这片荒野边上的农舍。那些农舍所用的木材包括一种黑色的硬木，看起来像是橡木。农舍的主人们明确告诉我，那是他们从沼泽里弄到的——他们用烤肉叉之类的器具在沼泽里探测，从而找到了那些树[21]。不过后来，泥炭清理光了，沼泽也找遍了，但再也没有发现过此类的树[22]。除了上述的橡木，有人还给我看过一些颜色更浅、质地更软的木化石。当地人称之为冷杉。但我仔细检查了一番，并用火烧了烧，发现那些木化石里根本没有树脂，所以推断它们出自柳树、桤树之类的水生树木。
由于人迹罕至，这片猎场是野禽的乐园。各种野禽不仅冬天经常光顾这里，夏天也会来这交配、繁殖。比如：凤头麦鸡、沙锥和野鸭。近几年，我还在这里发现了水鸭。每逢天气适宜的季节，都会有大量小山鹑在猎场边缘出世，并在猎场里嬉戏。尤其是1740年、1741年及之后几年干旱的夏季，山鹑的数量极多。不理性的游猎者成群结队地去那里打猎，一天就能猎杀20对甚至30对。
从前，猎场里有种更为名贵的野禽，名为石楠鸡，又名黑山鸡或松鸡[23]。可惜，这种鸟现在绝迹了。听老人们说，“飞射”流行前，松鸡随处可见。我记得孩提时，父亲的餐桌上时不时会有一只松鸡。约三十五年前，人们杀了最后一群松鸡。最近十年，仅出现过一只雌松鸡，是受几条追逐野兔的猎狗惊吓而飞出来的。当时，游猎者大喊：“一只母野鸡！”不过，在场的一位先生在英格兰北部经常见到松鸡。他肯定地对我说，那是松鸡。
松鸡的绝迹并非塞尔伯恩动物群唯一的残缺。本地生物链另外美丽的一环，如今也缺失了，那就是赤鹿。本世纪初，赤鹿的数量约为500头，走在一起非常壮观。仍然在世的亚当斯曾是猎场看守人。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亚当斯的曾祖父（曾参加1635年的勘测行动）、祖父、父亲和他本人相继担任沃尔默皇家猎场看守人的头领。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父亲常对他说，安妮女王并不觉得这片猎场配不上她的身份。因为有一年，女王沿着朴次茅斯大道游览各地，行至猎场附近的利波克镇，她下了大道，在一处专门平整过的山坡上小憩了一会儿。这处山坡位于沃尔默皇家猎场东面约半英里处，人们至今仍称之为“女王坡”。当时，猎场的看守人把整个鹿群——约500头赤鹿赶到女王面前的山谷里，供其观赏。女王看得饶有趣味，非常尽兴。当时的景象极其壮观，令伟大的女王都为之动容！不过，亚当斯补充说，由于沃尔瑟姆偷猎者[24]的偷猎行为，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些人一出现，鹿群的数量就立刻减至约50头，而且仍然不停地减少，直到已故的坎伯兰公爵时代。三十多年前，公爵派了一名猎人和六名骑兵侍卫，命令他们活捉猎场里所有的赤鹿，然后用马车运往温莎。那些骑兵侍卫身着猩红色上衣，衣服上装饰着金色带子，还带着一群猎狗。那年夏天，他们抓走了所有雄鹿。抓捕场面有时非常精彩，引起村民的围观。但第二年冬天，他们又抓走了所有雌鹿。从此，村民再也见不到如此精彩的捕猎场面了，只能在茶余饭后谈论、感叹当年的盛况。我曾亲眼目睹，一名骑兵侍卫把一头雄鹿从整个鹿群中分离出来。不得不承认，那人的身手，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胜过阿斯特利先生的骑术学校里的所有人。马鹿奔逐，各尽所能，场面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前者的奔跑速度远胜后者。要抓捕的鹿从鹿群中分离出来后，那些人会先等待二十分钟，然后再吹响号角，放出猎狗。壮观的捕猎场面随之呈现。
第七封
虽然，大的鹿群会为害村民，但对村民而言，比起庄稼的损失，道德的损害更为长久。偷猎的诱惑，绝难抵制。因为，打猎是大多数人的天性，而天性几乎是无法克制的。所以，本世纪初，这里的人全都陷入了偷猎赤鹿的狂热之中。对于年轻人来说，除非成为一名猎人——那些人喜欢这样称呼自己，否则在别人眼里，他就算不上英雄好汉。最后，由于沃尔瑟姆偷猎者长期横行霸道，罪大恶极，官府不得不动用严刑峻法，颁布《黑法令》[25]。此法令所包括的重罪之多，史无前例。因此，有人劝一位已故的温切斯特主教为沃尔瑟姆猎场[26]补充猎物时，后者拒绝道：“它造的孽够多了。”果然不愧为主教。
从前偷猎过鹿的村民，有几个尚未去世。不久前，他们还常常借着酒劲，吹嘘年轻时的“壮举”。比如，去鹿窝守着母鹿产崽，一等小鹿落地，就立刻用小刀削去小鹿的蹄子，以防它逃跑，等小鹿长得够大、够肥了之后，就把它宰掉；在月光下的芜菁地里，错把附近的人当成鹿，朝对方射击；以意想不到的原因损失了一条猎狗。损失猎狗的经过如下：几个家伙怀疑，母鹿把新下的鹿崽藏在某处茂密的灌木丛里，于是带着一条杂种猎狗，打算来个突然袭击。受惊的母鹿收紧四蹄，腾空而起，跳出灌木丛，落地时，刚好重重地踩在猎狗的脖子上，导致后者当场身首分家。
导致村民不务正业、四处游猎的另一诱因是漫山遍野的野兔。由于野兔有地洞可以藏身，公爵派来的那些人猎捕不易，所以捉走所有赤鹿之后，他们便准许村民消灭那些野兔。
致人违法乱纪的诱惑消失后，这类猎场和荒原便对家住边上的村民大有裨益：泥炭和草皮可供取火；薪柴可供烧制石灰；炭灰可做牧草的肥料；养鹅或牲畜幼崽花费极低，甚至不费一毫一厘。
我在出自伦敦塔的一份老记录上看到，格雷特姆教区的农庄得到批准，可以在适宜的季节，进猎场放养除羊以外的所有牲畜[27]。我推断，羊[28]除外的原因是，羊太能吃，会吃光最好的草，影响鹿群进食。
威廉与玛丽诏书二十三章第四条和第五条规定：“圣烛节和施洗约翰节之间，任何人在任何荒原焚烧帚石楠、石楠、荆豆或蕨类，将处以鞭刑，并送往教养院监禁。”但在沃尔默猎场，随着干旱季节降临，每年三四月间，总有人放起熊熊大火，焚烧石楠。大火经常烧到猎场边上一块无主的荒地，吞噬树篱，偶尔还会蔓延到灌木丛和树林，酿成大祸。烧荒之人辩解说，烧掉老的石楠等荒草，新的才会抽芽，为牲畜提供新鲜嫩草。但长有大株荆豆的地方，火焰会顺着荆豆的根，直烧到地下，把方圆数百英里之内烧得一无所剩，只看得见滚滚浓烟和成片焦土；地面会留下一圈圈的炭灰，犹如火山爆发产生的灰烬；土壤烧得养分尽失，一连几年寸草不生。由于烧荒季节常刮东北风或东风，所以村民饱受浓烟之苦，而且总是遭受大火惊扰。我记得有一次，一位家住安多弗镇的先生来看我。他从家里出来，走了25英里远，爬上安多弗镇和温切斯特之间的山冈，结果看到滚滚浓烟，并感觉到灼人的热浪。他大吃一惊，推断奥尔斯福德发生了火灾。但走到奥尔斯福德后，他发现那里并未发生火灾，于是又开始为下个村庄担心。就这样，他一路走，一路担心，直到抵达我家。
沃尔默猎场最高的两处山坡上，各有一座橡树枝搭成的凉亭，分别名为沃尔登小筑和硫黄石小筑。每年圣巴拿巴节[29]，都会有专人翻修凉亭——作为额外的回报，翻修凉亭的人可以拿走换下的旧料。本教区的布莱克穆尔农庄负责为沃尔登小筑提供柱子和树枝，格雷特姆教区的那几个农庄负责轮流为硫黄石小筑提供柱子和树枝。根据要求，所有木材都得是为翻修凉亭新砍伐的。这风俗想必历史悠久，所以我特意提一下。
第八封
根据现在的界限，猎场边缘分布着三个大湖。其中，两个位于橡林村，非常普通，没什么好谈的。另一个名为宾湖或比恩湖，值得博物学家或游猎者留意。此湖北部柳树、菖蒲[30]丛生[31]。野鸭、水鸭、沙锥等齐聚于此，徜徉嬉戏，繁衍生息。冬天，狐狸经常光顾这片树林，野鸡偶尔也会来。湖畔沼泽中长着许多奇特的植物，参见写给巴林顿先生的第四十二封信。
打开沃尔默猎场和霍尔特猎场的勘界图（绘于1635年，查理一世十一年），能看到前者占地颇广。我对沃尔默猎场另一边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略去不谈。过去，猎场这边的界限经过宾斯特德、沃德勒罕园地的沟渠（沃德勒罕园地里耸立着洛奇山和奇特的约翰王山），直至哈特利·莫德维边缘（称为莫德维入口）。此外，沃尔默猎场的场域还包括肖特荒野、橡林村和橡树林。这片广大的区域现在是私人财产，但过去属于皇家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