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会总是沉默
——答夏阳
前些年写电视剧本《三打运城》的时候,写了首主题歌,导演没有用,生了一会儿气,就扔进书箧里去了。最近纪念运城解放50周年,报社约稿,一时又写不下,就把它翻出来,添了个副题“——为纪念运城解放50周年而作”,删去了为适应歌词文体需要写的那些叠唱垫词之类,星让还说不错,就在他的版上发了。我心说,不白写就是了。没想到竟引起了你的反应。你批评也罢,激将也罢,见了面说说就是了,竟然弄到报纸上去,而且把“王西兰”三个字弄到题目上去,弄得有些通名叫阵的味儿了。尽管你还用了个笔名,我也知道你是谁了,就不得不答复你了。
1994年在《山西文学》发了一个短篇小说《压轴戏》,还是“舞台小天地”那个系列,至今没发表什么正经稿子了。就没有写下发什么?1994、1995两年里被弄去写《三打运城》剧本,非文学因素太多,费事不小成绩不大,待拍出来更泄气,文学味儿几乎全没有了。导演据说是个好导演,还亲自改了本子,我以为在这个戏里并未见高明。也不能说人家改稿是图了稿费,改一集稿费只有500元,一共只给了人家4000元,也是不多。但比起我们四个作家来倒是强些,戏在中央台已经播出了,稿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事不再说了。1996年改长篇,还是那个《送葬》,蹉跎几年,没有出版,干脆再写一遍,弄得更好些。改改停停半年多,弄出来果然不错。高兴一阵子,几个出版社周游列国似地转了一圈,最后是交给中国文联出版社了。明年5月,就可以出书了。这几年在县文联,没有什么公务,时间倒是充裕,可就是静不下心,写不出东西来,就好像你说的,沉默着。
算来沉默得也太久了。
文化局长当了七八年,干得还不错,不是老王卖瓜,省文化厅、地区文化局、县委政府还有我的同事和部下,都还说不错。但是我却安不下心来好好当局长。见到石山、李锐、宗奇、郑义这些当年的文友们频频出手,已成燎原之势,而自己却俗务缠身,望尘莫及,不免心急,就给领导提出辞职,要去当文联主席去。文化局虽说也穷,但局长本人吃喝逛还是不太受屈。为了自己爱好的文学事业,也就断然放弃了。心里也作了一番算计:文化局有三个钱,却有五个钱的事,你还得为那两个钱奔走呼号,腆着脸去求领导。文联虽然没有一个钱,却没有一个钱的事,绝对值还是文联好些。等到了文联,当了文联主席,才知道这只是算了时间账,说到一个老资格的科级干部的待遇,那就惨了,花钱坐车陪客人吃饭,都是捉襟见肘,更别说外出参观考察实际上是公费旅游了。而这年头可供参观考察的地方真多,单位组织的考察活动也频繁。张家港据说是发展速度怎么怎么,而深圳、珠海肯定是改革开放如何如何。和我办公室对面的申君是对台办主任,去厦门开对台工作会议,这倒通得,福建沿海那几个城市在哪儿开都说得过去。不料我的一位搞保密工作的老同学,一向不见上班,原来是到桂林、昆明、西双版纳开研讨会去了。保密会开到了最热闹的地方,而且还流动,也真奇怪了。于是自叹弗如,再加上些不平之气,心说作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文联主席才应该去这些地方开开研讨会呢。但是不行,恰恰只有文联主席没有去开研讨会的钱。心里就烦恼,就安静不下来,静不下心来写东西。还有借口自我安慰,再写还不是个文联主席?再说这几年文学界也是一言难尽,一会儿西风漫卷,一会儿帅旗飘扬,以我的文学理念和欣赏趣味,很难适应。写,还是不写?竟成了哈姆雷特式的问题。
就去随波逐流,就去得过且过。喝酒会了。麻将也会了。尽管是三不打——超过一块不打,超过12点不打,遇到生人不打,但终究是会了。跳舞也曾涉猎,本来我是学音乐出身,节奏乐感不成问题,但抓住人家女人的腰全身出汗,至今没学成,也就放弃了。摩托车也学过,胆小,时速不敢超过20公里,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又没人给咱报销油钱,也就不骑了。逢五一七一和国庆节,机关要请去排节目教唱歌。在文化局,部下藏龙卧虎,轮不上局长舞枪弄棒,这会儿偶然露峥嵘,捻起指挥棒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外行,也满足了一点点虚荣心。
几年就这么混过去了,也好混。
总得向社会有个交代,你摆脱了行政事务又不见写下什么作品,你是干什么吃的?拿什么向社会交代?就拿生病交代。忽一日晕倒在街上,被人弄到医院检查一遍,说是脑梗死。西安、太原、北京再检查一回,仍是脑梗死。这下好了,再有人问怎么写不下东西,我就说得下脑梗死了。这也不是装的,CT片子科学结论在那摆着,只能说咱的潜意识发挥了作用。你想病你就有病,柯云路的《新疾病学》别人信不信,我信了。
然而文学毕竟是我毕生所爱,也是我的毕生事业,抛下她去干别的也不一定能干出什么名堂。嘴上说男怕干错行,文学误我,实际上还是干文联对咱的脾性。财政局长有钱咱对付不了都来要钱的人,嫌烦;公安局长有权咱弄不了舞枪抡棍的事,胆小。于是还是自己说服自己,见人家有钱别眼气,见人家弄权别生气,有本事把自己的事弄好,出几本在全国打得响的书,让那些有权的有钱的也眼气眼气。这么一来,也就安下心来,拿起笔写点散文随笔也还顺手。这年头小说凉了,散文随笔热了,咱也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说不定过一两年,就能出一本散文随笔集呢。
总之,我不会总是沉默。这几年写得不多,也许正是在积累生活,厚积薄发,三年不鸣,过几年或许要爆个冷门出来?大话说得显早,就此打住。
等着听我的消息吧。
《运城日报》199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