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力的袋鼠
“这家伙儿是谁?”
我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说正经的,我真的不认识镜子里的这个家伙儿,但他现在却是我。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上,身上光溜溜的,脑袋也好痛。我的周围很陌生,这不是我的家,我的房间没那么大,也没那么乱,还到处都是香水的气味。
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短短的5到10秒钟,我的脑袋闪过无数的想法。
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在做梦,而且还是个陈词滥调的梦,就像很多爆米花电影常用的开场一样:长相帅气的男主角从某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必须不停地寻找线索,直到打败既邪恶又弱智的反派,然后电影结束。但亲爱的,这不是梦,你见过哪部电影的主角,一开场就被捆绑的像个性虐待者一样……
我的第二反应是喝醉了,脑袋才会这么痛。实际情况是,我并不怎么喝酒,就连啤酒都很少喝。我对酒精过敏,所以可乐才是我的最爱。
我的第三反应,这个就有些扯蛋了。我先是被人迷晕了,再被人绑架了。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作为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穷光蛋,我究竟有什么值得被绑架的地方呢,我自己都想知道。
我大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我的鼻子有些痒,转身在枕头上蹭了下。既然暂时想不到被绑的原因,就先不想了。我想解开手上的绳子,去卫生间洗下脸。绳子绑得并不紧,用嘴咬住绳子的一头,轻轻一拉,就解开了。
我不再看自己的身体,全身光溜溜的,再看也还是这些。我从床上走下来,捡起一条扔在地上的牛仔裤,又找来一件灰色T恤。在房间的一处角落,我还看到一瓶空的巴克法斯特,这是一种具有超强破坏力的英格兰神酒,它能让你迅速进入状态,也是当地小流氓的标配。
这酒在我们这儿并不好找,我只在派对上见朋友喝过一次。他说那味道算不上多好,有点像黑加仑混上咳嗽水,不过两三口过后,你就根本不会在乎它是什么味道了。喝完之后,他用酒瓶直接干翻了一个家伙儿,然后冲上大街狂喊:“都是巴克法斯特让我干的!”
难道我是因为喝这个才头痛的?我不知道。现在脑袋浑浑噩噩的,就算你说我曾经吻过一只癞蛤蟆,我都可能相信。我继续走着,来到房间的卫生间。然而不看镜子还好,一看可真把我吓坏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开始我会大喊大叫的原因了。
这不是我的脸,也不是我的身体。虽然他的身材与我差不多,但他的眼睛却是天蓝色的,而我是棕褐色的。他的头发有些长,我的很短。在他的鼻子左侧,还有颗浅色的痣,而我的脸上什么也没有。总而言之,这个家伙儿根本不是我,我也比他帅气多了……(原谅我的臭不要脸……)
亲爱的,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把衣服又脱了,然后发现,他的右屁股上还有颗心形的痣……
看着这个家伙儿的脸,我使劲儿地拍了拍脑袋,虽然还是很痛,不过必须要想起点什么了。我再次调动所有的脑细胞,以每秒3600圈的转数,玩命地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先是想到了飞机,因为我就是个特技飞行员。接着是本书,一本烂俗的畅销小说,宣传得的花里胡哨,看起来只想让人撕了睡觉,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然后是公寓的钥匙、钱包、一首皇后乐队的歌、没喝完的咖啡、雨水……对,雨水!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我穿着黑色皮夹克,漫不经心地走在公园的小路上。然而,就在我幻想着,如何与一个浑身散发着焦糖味的姑娘,度过这个湿漉漉夜晚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一片白光,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周围的一切都被颠倒了过来,声音也被拉得很长很长,那种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地上。
是的,我被闪电击中了。
亲爱的,以前我一直认为,如果被闪电劈中,还能够活下来的人,都会获得超能力,就像闪电侠一样。但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除了满身的焦煳味与钻心的疼痛外,屁能力都没有。
最初的那会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感知脑袋之外的任何部位,几乎完全麻木了。不过很快,力量又慢慢爬回身体,我开始恢复知觉。随着知觉的恢复,灼烧般的疼痛也随之而来,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遭受酷刑般发痛。
我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我想向路过的行人求救,也喊不出来。最后,我只能像块半熟的烤肉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奇怪的是,被闪电击中时,我的皮夹克居然毫发无损,可里面的T恤却被撕成了碎片。我感受到一种血腥刺痛的灼烧感,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左脚。
人们常说,闪电不会两次击中同一个地方。但是,当它连续击中同一个地方,而且还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你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去医院,也不是去买彩票,而是好好思考下人生。你知道,据全球雷电卫星观测统计,全世界每年发生雷电灾害约19982起,其中雷击伤亡事件约4594起,造成约3832人死亡。如果全球人口按65亿来计算的话,那么每个人被雷劈的概率为:4594/6500000000,也就是大约760万分之一。而连续两次呢,这个概率简直比一对儿黑人夫妇生下一对儿白人双胞胎的概率还低……
没错儿,就在几分钟后,我艰难地站起来,为自己坚强意志感到骄傲的时候,一道闪电又落了下来,它又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我……
这一次,我没有感到一点痛苦,也没有一点恐惧。时间好像变慢了,我清晰地看到,我的耳钉、衣服的碎片、身上的硬币以及藏在口袋里多年没机会用上的“小雨衣”……它们全部从我眼前飞了出去。
看着那些缓慢飞出去的东西,我突然想到曾经有个朋友问我,如果他被蜘蛛咬了一口,又被闪电劈了一下,应该叫他“霹雳蜘蛛侠”,还是“蜘蛛闪电侠”?我当时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但此刻对于我的这种情况,我想我完全可以叫作“耐劈的倒霉侠”了吧,也完全可以写进1000种倒霉的死法里了吧。
这就是我能记住的最后一件事情。
难道说我死翘翘了?还灵魂附体到了这个家伙儿身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太诡异了,实在太诡异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一定是幻觉,对,一定以及肯定是幻觉,可我既不嗑药与也不吃迷幻蘑菇啊……
我想到了“时间”,我清晰地记得上次约会是在2003年的9月23号,恰好是周五的晚上。我跑回卧室,拿起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2004年3月16号,3月16号……我惊住了,整整半年过去了,我居然毫无知觉,就好像睡了一觉。
接着我又想到了警察,但是他们来的话,又该怎么说呢?“嗨,我上了这个家伙儿的身体”还是“我被这个家伙儿上了”?如果他们要问具体怎么上的话,我再说“你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某种神秘的未知。如果你不信的话,看这儿,看这儿,看我的眼睛,你能看到另外一个灵魂吗?”
这绝对不行啊!
就在我考虑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咚、咚、咚”的,像是有人在敲门一样。以现在的情况,会是谁在敲门呢,“我”的家人或者朋友?肯定不可能是什么杀手,他们才没那么有礼貌呢。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呢,比如找个东西当作武器?
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看着脏乱的房间,拿起地上的空酒瓶,走出房间。
亲爱的,我想你一定猜不到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是一只袋鼠!一只红褐色的成年袋鼠!它站立着,看起来与我差不多高,正带着一副拳击手套,从房子外敲击着落地窗的玻璃。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袋鼠?还带着拳击手套?难道我现在是在澳大利亚?就是那个羊比人还多的袋鼠王国?
我越来越迷惑了,因为除了袋鼠外,房子的客厅也是一片狼藉。我猜昨天这里肯定有场疯狂而又迷乱的狂欢派对。光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空的啤酒瓶,桌子已经散了架,茶几也东倒西歪,就连沉重的沙发也都翻了个儿,四条小细腿齐刷刷地伸向天空,仿佛咽了气。在一片乱糟糟的家什中,一条金枪鱼还被挂在了墙上。
透过房子的落地窗,我还看了下周围。一眼看去,房子的附近到处都是草坪,只有几座灰顶别墅零散地分布在四周,宽阔的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好像郊区一样。
我从楼梯走下来,那只袋鼠没有任何反应,它完全忽略我的存在,好像我是空气一样。它还在不停地敲击着玻璃,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这样做,但那咚咚的敲击声让人感到有些心烦。
亲爱的,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可没心思再去理会一只愚蠢的袋鼠。我只想将它尽快赶走,然后去附近的房子问下,赶紧搞清自己的状况。于是,我隔着玻璃,对着那只袋鼠大声说:
“走开!”
“回到你的地方去!”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示意它离开房子。可不管我怎么比划,那只袋鼠依然纹丝不动。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难道它是想让我帮忙摘掉手套?这不是没可能,不然它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呢?我决定试一下。
我穿过杂乱的客厅,来到房子外,站在离它一米远的位置。这时,那个家伙儿才开始注意我。它转过身,眼睛斜视地看着我,眼神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小小的鄙视……
“不要动!”
我又说了句,就在我走向它,想要帮它摘掉手套的时候,2004年度最佳悲剧奖产生了……
亲爱的,如果不是必须要说的话,我可真想跳过下面这段啊,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
看着我向前走近一些,那个家伙儿像是开启防御姿态一样。它先是用粗壮的尾巴作为支撑,然后身体微微往后倾斜,等到我又走近一步时,它猛然向前一跳。
一拳,仅仅只是一拳……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躲闪,整个人就晕了过去……也就是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袋鼠,总会想起那个羞耻的早晨……
如果最后非得说句获奖感言的话,那就是:我恨袋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