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叶利钦别无选择
上篇：普京——俄罗斯第一传奇硬汉
1999年12月31日，叶利钦又和普京谈了两个小时。他把一支签署总统命令的钢笔送给普京，说了一句告别的话：“珍惜俄罗斯。”普京看着他，点了点头。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离开了克里姆林宫，而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留了下来。新年到了，新的世纪来临了，新的时代开始了。克里姆林宫的生活仍在继续，它的主人是普京。
1.1 传闻出现在莫斯科
1999年的秋天，莫斯科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有人说，衰老的叶利钦将会取消选举，任命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亚历山大·列别德为政府总理。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只有这位空降兵将军才有足够坚强的意志把国家控制住。
人们都认为，这是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的主意，因为他总是想方设法支持列别德。他认为，在此时列别德是最佳人选。列别德的确有些振奋。这位令人信赖的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州长想起了一则古谚：只要长时间坐在河边，敌人的尸体迟早会在眼前漂过。
他开始向记者表示：政权软弱无力，国家即将动荡，应该立即实行紧急状态，而叶利钦已过于年迈并且病得很重。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州长用他那令人难忘的嗓音说，他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骑着白马步入克里姆林宫；至少要花一周的时间给马重新钉掌，洗刷干净，因为骑着一匹疲惫肮脏的马在克里姆林宫展示他那矫健的骑术是不体面的。
并且，列别德似乎以前就曾拒绝过这一职务，用他的话说，在叶利钦“家族”的领导下实际上任何事情也做不了。但是，公开的拒绝仅仅表明，“家族”从来没有对他发出过真正的邀请。“家族”，是叶利钦庇护下的众多亲属和熟人，他们被安插在重要部门，权力极大。
在那几年政府频繁更迭唯有叶利钦岿然不动的情形下，总理的位子总是极为诱人的，同时也是极危险的：很可能还没有在办公室坐热椅子，就得收拾公文包给继任者腾位置。然而，仍然没有一个政治家能够拒绝领导政府，他们宁愿飞蛾扑火，也不愿意放弃这哪怕是昙花一现的荣耀机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生能有几回搏？
在盖达尔、切尔诺梅尔金、普利马科夫、基里延科、斯捷帕申这些前总理中，没有人不想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列别德大概也梦想着重返莫斯科，而且重返应该是凯旋式的。由于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傲慢性格，列别德宁愿到遥远的克拉斯诺雅尔斯克边疆去当行政长官，也不愿意成为一名杜马（即俄罗斯国家杜马，是俄罗斯联邦会议的下议院）议员。但如果真让他到莫斯科做国家的第二号实权人物，他当然会不顾一切地接受。
随后，又出现了其他的传言：由于达吉斯坦正在进行战斗，国内即将进入紧急状态，选举自然取消。掌握国家的将不是早就被否决了的列别德，而是强硬的新总理普京，他受到了“家族”的充分信任。
于是，第一次开始有传言说，叶利钦将在9月中旬宣布提前辞职。根据法律，总统选举将在三个月内举行，也就是在12月19日与议会选举同时进行。这样使得其他可能的总统候选人陷入困境，而现任总理普京一枝独秀，具备当选总统的一切有利因素。
稍后，随着普京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这个传言被进一步证实了。但很快，这个传言又被否认了：尽管年老多病，但叶利钦并非是个自愿退位的人。此时，叶利钦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以至于一向出言谨慎的联邦委员会主席斯特罗耶夫在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十分大胆地指出：总统该下台了。
10月9日，星期六，叶利钦因感冒再次住院，但星期一清早他就出院了。对像叶利钦这样岁数的老人，感冒后不足一周的卧床治疗是不可原谅的轻率行为，但叶利钦坚决要求出院。给人的印象是，叶利钦急于出院，是为了不让他人认为他已经完全不能参与治理国家。其实，人们对疾病缠身的叶利钦极为不满，他每次住院，人们都要求他立即辞职或把权力交给总理，以防不测。
1.2 “我同意，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
1999年10月7日，弗拉基米尔·普京度过了自己的47岁生日，这一天正好和另一个小节日赶在了一起，即他在总理宝座上已经呆了两个月了。在这个部长像走马灯一样更换的时期，这已经是不小的成绩了。
对他来说，最好的礼物是不断上升的支持率和阿纳托利·邱拜斯的一句话。邱拜斯总是直言不讳的。他称普京为“最现实”的总统候选人，只有他才能平定北高加索的局面。
普京学会了认真看待自己，把自己归入亚历山大一世、彼得·斯托雷平和维特伯爵之列。
叶利钦对记者这样谈论普京：
“我越来越确信，对俄罗斯来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容易接受的方案……他当上总统后，能把俄罗斯带入正轨。因此我支持他的个人代表资格，而且这种支持不会停止，我的这种支持与日俱增。您看一看他的举动，您分析一下他的行为，它们是那么合乎逻辑、明智、强有力……”
当鲍里斯·叶利钦很有分量地说“我的继承人”时，人们立刻开始议论纷纷，叶利钦如此表明心迹是枉费心机——由于这种建议，普京连一个房屋管理员也选不上。但是确实在两个月内，普京有了很多崇拜者。他是政治中的新人，强硬果敢，对过去的龌龊没有责任。因此人们认为他很有希望。
弗拉基米尔·普京在他的位置上表现得非常忠实，一切都非常配合，没有表现出丝毫可能让总统周围的任何一个人感到不安的迹象或举动。在电视讲话中评价新任政府总理时，叶利钦说出了很有分量的一句话：“我信任他。”
叶利钦回忆说，他与普京第一次讨论权力移交的谈话是在12月14日，即在国家杜马选举之前。叶利钦对普京说，他决定提前辞职，普京将行使总统职权并以这个身份参加总统选举。
据叶利钦讲述，普京并没有马上答应。叶利钦接着说，他打算在新年前辞职。据说，普京表现出了某种软弱或谦虚——“我认为，对于这个决定我还没有准备好，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普京回答说，“您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抉择。”
“以前，我也考虑过让自己的一生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叶利钦回答说，“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但是必须……必须进行选择。现在，您应该选择了。”
普京继续说：“俄罗斯非常需要您。您给我很大的帮助。我与您在一起工作非常重要。也许，您最好如期离职呢？”
但叶利钦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怎么样？”他坚持道，“您还没答复我。”
“我同意，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普京回答说。
普京和叶利钦都曾描述过这次谈话。他们似乎有意漏掉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普京所要承担的某些义务：不仅仅事关叶利钦个人的命运，而且关系到他的家人和身边人员的前途。他们应该详细讨论了普京继续执行的大政方针，但他们两个都没有把这次决定命运的谈话的最重要部分告诉人们。
尽管叶利钦的身体非常不好，但他提前辞职并非因为体力不堪重负。评论家们一致认为，提前选举将为普京得胜提供更有利的机会，会让他的对手来不及准备。
普京的总统选举总部已经开始运行了，当然是处于秘密状态。叶利钦巧妙地策划了这次权力移交，尽管这一切是合法的，但俄罗斯公民选举自己所希望的总统的权利实际上受到限制了。1999年12月31日，叶利钦向全国宣布，他提前辞职不是出于身体原因：
“我辞职不是由于健康原因。我现在辞职是因为我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我是出于对所有问题的综合考虑而辞职的。接替我的人是新一代人，是能够做得更多、更好的一代人。
“根据宪法，我在决定辞职时签署了把俄罗斯总统职责交给政府总理普京的命令，在未来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将是国家元首，三个月之后将举行总统选举。”
1999年12月31日，叶利钦又和普京谈了两个小时。他把一支签署总统命令的钢笔送给普京，说了一句告别的话：“珍惜俄罗斯。”普京看着他，点了点头。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离开了克里姆林宫，而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留了下来。新年到了，新的世纪来临了，新的时代开始了。克里姆林宫的生活仍在继续，它的主人是普京。
1.3 总是迟到的神秘人
为什么是名不见经传的普京？难道这种幸运是注定的吗？在普京突然成为代理总统后，所有人都这么问。据说，叶利钦有某种程度的“酒神”特质，他很多漂亮的政治决断都是在酒醉的状态下做出的，难道这次叶利钦也喝醉了？
叶利钦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讲了一段关于普京的类似神话般的故事：1994年10月，由于卢布的崩溃，再加上英国女王的来访，叶利钦累得够戗。在圣彼得堡送走女王后，他感到疲惫和空虚，很想休息一下，就接受了列宁格勒州州长的邀请去参观郊外的狩猎场。随员不多，都身着迷彩服，拿着猎枪。
叶利钦注意到一个姗姗来迟的神秘人，“迷彩服非常合体，一副军人仪态。他持猎枪的姿态非常自信，紧紧地抱着，就像拥抱一个心爱的女人。”圣彼得堡的市长对他解释说，那是市政府第一副主席，姓普京，叫弗拉基米尔，开会不太守时，但非常可靠。谁都清楚，现在找个真正忠诚的人有多难！
随员在草地上摆好桌椅和食品，准备边吃边谈，还要讨论一些国内迫切的问题，午餐后再去森林打野猪。
正当叶利钦说得投入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从灌木丛中走出一个庞然大物，转动着眼睛，用蹄子扒拉着落叶，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
叶利钦写到：“坦率地讲，野猪的突然出现使我们惊慌失措，当时由于我讲话时太激动，眼镜掉在了地上，于是10个随同人员都钻到了桌子底下找眼镜，情况很危急！这时我侧目看到，普京没有往桌子底下钻，也许那时下面也没有地方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端着猎枪在一旁站着，随后听到两声枪响。后来检查的结果表明，‘总是迟到的普京’击中了野猪的心脏。我的第一印象很准确，这是一个强硬、不妥协和思维敏捷的人，莫斯科需要这样的人。后来的一切就像预料的那样，命运终于使普京来到了首都。”
描述得多么传神，没有人会怀疑叶利钦这番话的分量。普京后来能成为俄罗斯总统，与其说是叶利钦的“预料”，还不如说是他的“安排”，或许这就是猎人的直觉！叶利钦也许看到了普京身上有某种品质，让自己可以从总统位置上全身而退。
1997年3月，普京出任俄罗斯地区事务官员，他有机会第一次进入克里姆林宫。在叶利钦看来，这个克格勃特工出身的年轻人跟克里姆林宫的其他人不一样，他递交上来的报告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东西。叶利钦在书中写道：“不像其他人那样，报告一递上来就是长篇大论，就连芝麻大的一桩事都要跟俄罗斯和世界大局势联系起来，普京的报告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更让叶利钦感到惊奇的是：“就算我在最暴怒的时候，普京也能镇定自若，沉着地回答我的问题。这使我对他有了这么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能够应付生活中遇到的任何大小事！”这个时候，叶利钦心里已经在琢磨这个不寻常的人物了。
1998年7月，有心重用普京的叶利钦任命他为俄联邦安全局局长，并打算授予他将军军衔。普京接受了总统的新任命，但却拒绝接受许多俄罗斯人梦寐以求的将军军衔，这让叶利钦大为不解。普京直率地对叶利钦说：“我现在是文职，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就保留预备役上校的军衔好了！”很明显，普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军衔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列。普京的性格和表现深深打动了叶利钦。
叶利钦在书中写道：“我要找的接班人的形象深受我小时候在书中读过的坚定的将军们的形象影响，普京就像是书中描写的坚强果敢的将军一样，所以我最后选中了他。我相信普京完全有能力胜任总统的职位，现在终于证明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而且我辞职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了。”“当我考虑谁可以站在我身后，忠诚地接替我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普京，除他之外，我别无选择。”
退职后，谈到对普京各种政策的看法时，叶利钦在书中非常坦然地写道：“我并非同意普京的每一项重大决策，但我总是克制自己不向他提出任何建议，或者是干扰他的决策，我从来没有想过拿起电话来给他提意见。”
能够战胜自己的权力欲，叶利钦本身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