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燕巢出手
从含香书寓回到家里孟小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思绪万千,明月虽未找到现在的叶岚,却探听出了叶岚的曾经。
根据孟小六初见叶岚之时的年份,明月往前几年探寻那时上海名流女子和烟花女子,因为也只有这两种人会堂而皇之的穿旗袍。作为内行人,询问的对象十分容易找到,比如各大酒店的经理侍从,亦或是一些老鸨之类的。
根据身高长相等粗略描述,很快明月就锁定了一人,只是她在行当内的名字不叫叶岚,而叫做清澜。
这一切发生在距今七年前,清澜此人相貌不算特别出众,不过若是从小调教进入书寓也是没问题的。只可惜她被卖来时已经十四,如此年纪再想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已经为时晚矣,故此放在了幺二堂子。
据说这个清澜是被养父卖入妓院的,不过此女性子烈,拒不接客不说,任鸨母威逼利诱却也不屈不挠。最终鸨母失去耐心,派人绑了她,拿皮鞭子沾凉水抽打了一夜,随后折了价钱让一恩客给清澜破了身子。当时殴打之时,清澜曾高呼,自己叫叶岚,死也不当什么清澜。
因叫了多声故此才有人记住,明月也因此才能调查出来。再后来,严加看管下的叶岚服从了鸨母,开始挂牌接客,渐渐鸨母松懈,不再看守叶岚。一日叶岚阉了客人夺路而逃,从此便下落不明了,而那家妓院也因此吃了官司,只能赔钱关门。
那幺二堂子的众人现在各奔去处,明月用心,打听了许久才找到这些信息,并汇总后告知了孟小六。明月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对孟小六这个性子豪爽出手阔绰,却又不同于文人雅士商贾名流的粗爽男人颇有兴趣。最主要的是,哪个少女不怀春,愈是青楼女子,见多欢场笑迎后就愈发渴望真挚的爱情,她觉得孟小六定是猜出了些许,念他用情颇深愿意帮他一把。
其实孟小六自来到上海起就调查了上海旗袍和一些装束的源头,虽然没有明月说的那么详细,却也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切凭孟小六的脑子,大抵已经猜到,只是他不愿意去这么猜。如今明月给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不知是喜是忧,该哭还是该笑。
“啪!”一个女人打了明月一巴掌,虽为女教书,属于娼妓,可毕竟是要细皮嫩肉调教气度,故此明月从小到大哪里挨过打。就是鸨母也最多只是吓唬吓唬,近年来随着明月恩客渐多,即便是大声呵斥也是少有了。如今来的这人竟然什么也没说,上来就给了明月一巴掌,这让明月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明月本以为是哪个恩客的正房太太来闹事,来这里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大多要些脸面体统,可架不住也有些家里是河东狮的,这种事情明月虽未遇到过,却也是听人说起过。本以为是笑谈笑话,没想到今日竟然发生到了自己身上。
书寓身后的达官贵胄,有的是愿意为她出头的,就是鸨母也不是一般人,手眼通天不至于,可也没人敢上门砸了他们的买卖。除非……除非来的人权势滔天,没人能惹得起,所以明月本来还想叫人,可看到鸨母跪着进来的,不禁心中一寒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
此刻即便是卑躬屈膝估计也不能善了,不如挺起腰板直面一切,于是明月道:“你是何人,为什么一冲进来便要打我?!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
“打你,我杀了你的心都有!”女人道:“我叫何舒洁,是燕巢的人。”
听到燕巢一名,当即明月就软了,含香书寓幕后的老板正是燕巢,而烟花柳巷唯燕巢马首是瞻,即便不是她们开的也大多有从属关系,燕巢的命令没人可以违抗。明月不是燕巢的人,但深知燕巢的树大根深,也知道其尊贵身份,一时间傲气全无。
何舒洁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我告诉你,你以为就你聪明,就你能够查到叶岚的消息?你可坏了我们的大事了!我告诉你,要是孟小六知道这一切,对叶岚心灰意冷从而离开上海,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小女以后定不再与孟先生相见。”明月赶紧道。
何舒洁柳眉倒立:“你自己惹的祸就这么算了?不相见?玩笑话,你不光要见还要多多的见,势必要栓住孟小六,否则你后果自负吧!”
说完何舒洁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停住身子,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的事情……”
“没有发生过,下人们也只当没听见。”明月道。
何舒洁冷笑道:“算你识趣。”随即快步而去。
出了含香书寓,何舒洁沿着巷子黑暗处行走着,她确定无人跟踪后便倚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她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想这么做,这般做法有些不讲义气,为什么要把孟小六和叶岚这样一对儿无辜的人卷入其中呢?可阁主之命不可违,何舒洁陷入了短暂的纠结,她把烟扔在地上,烟头的光亮很快被这黑暗所吞噬,就好像这残酷的世道一样,无法阻拦。
第二天天一亮,孟小六就乘黄包车前往旧来俏查账。昨夜的事情已然过去,他不能说是不在乎,不过他确定自己依然爱着叶岚,至于以后怎么样,小六还没想好,反正过好当下才是要紧。阳光书局有邹齐贤管着不用操心,旧来俏各店也有掌柜的,不过小六还是勤勉的三两天查一次账。
或许凭着小聪明和踏实肯干而赚钱的生活,才是孟小六想要的,起码他现在过得很舒服。忙了一圈眼见着也就九点来钟了,便带着马国栋出去转转,顺便再去电话局安个电话,这样一来别人找自己的时候打个电话就妥了。
阳光书局是有电话的,先前就问清了怎么办理,于是孟小六就直奔电话局而去。走到路上,突遇到衣着华贵的两人拉着一个小乞丐在说话,孟小六只觉得这个组合颇为奇怪,便侧目看了两眼。
他怎么知道,这事儿反而导致他再度卷入一个漩涡中心,很多避之不及不想插手的事情,却不得不插手了起来。
书要简言,孟小六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了起来,过的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眼见着来上海也有阵子了,这一年最重要的日子——过大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
华夏子孙,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对过年十分看重,这是岁末迎新的大节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外地游子但凡有条件都要回家,一家人和和美美团聚一起。
今年这年过的格外舒坦,因为人气极旺家里热闹,这一帮不是在异乡异客,就是孤苦伶仃的人,加上了陈光一家子别提多热闹了。一众人把酒言欢守岁迎新,这大年也就过去了。
“靠不靠谱啊?”孟小六问道。
钱串子一瞪眼道:“用你北京话怎么说嘞?对,我没事儿跟你逗什么咳嗽啊,这大过年的来给你拜年,要是谈生意,说的肯定是靠谱的事儿啊,我还能害你吗?”
“本钱呢?需要多少?”
“咱哥俩一共一万大洋足以。”
钱串子说的是粮食买卖,他听到消息河南和山东缺粮,就动了心思托人联系了几家粮站米庄,结果发现果真如此,粮食价格被炒得很高,就这依然还囤积。钱串子又托着熟人联系到了暹罗大米,现在正好有一批在上海,货物极多里应外合倒买倒卖,就能以相对便宜的价格买下一船的大米。
暹罗米便宜,钱串子拿下的更便宜,两块大洋一石,一石是一百五十市斤,放到各地暹罗香米和大米价格差别不大,若无战乱大米七到八块能买一石,暹罗米就算再便宜六块也是有的。
一石散卖就算折价按照五块算,也能赚三块,花上八千大洋,钱串子能买四千石,刨去成本共赚一万两千的大洋,刨去运输成本的两千大洋,还能净挣一万。即便路上打点一番,花上一两千,那还是暴利啊。
钱串子这事儿说的有些古怪,江湖经验告诉孟小六,只要不贪心就不会上当,可这么多钱还是令小六颇为心动。两人当即决定,今天就去见见钱串子的熟人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大年初一的,寻常地方的中式饭馆都已经封了灶过年了。不过上海到底是大都市,大过年的依然能找到未休业的饭馆。三人找了家杭帮菜馆,对坐饮酒起来。
钱串子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同乡,叫朱贵。这船暹罗米就是他运来的,自己人放心的过。这个是孟小六,在上海滩现在算是一号人物,别看年纪轻可谁都会尊一声六爷,也是我的好兄弟。”
孟小六和朱贵互相见过后,孟小六开门见山的说道:“朱老板,我这人说话不爱绕弯子,都是自己人我便痛痛快快的了。刚才路上我去米店问了问,暹罗米在上海现在卖六块一石,就算进价也绝对在三块左右,我就想问问为啥这么便宜给我们?就近卖了岂不更好?”
钱串子道:“小六,你看看,我这老乡还能坑我吗?”
孟小六暗笑,其实钱串子就是想让自己问,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孟小六一脸正色道:“当然不会,但朱老板也是买卖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不过这天上也没白掉的馅饼,我不信这等好事儿能落到你我头上,我也不信放着白花花的银子朱老板能够不挣。”
朱贵点点头:“六爷,您实诚也灵光,我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这批暹罗米底子干净,也不是陈米假货,但这批货在上海卖不动,去别的地方也不定好消化。”
“哦?这是为何?得罪人了?”孟小六道。
“六爷高明,一语中的。”朱贵点头道。
孟小六笑了,果然是麻烦得很啊,但这生意看来是有得做。